《星星变奏曲》教学设计
【教学目标】
1.让学生了解朦胧诗的一些基本特点,培养学生阅读朦胧诗的兴趣。
2.感受朦胧诗的优美的语言,体会朦胧诗表达的美好情感。
【教学重难点】
1.让学生了解朦胧诗的一些基本特点,培养学生阅读朦胧诗的兴趣。
2.通过《星星变奏曲》,让学生走近朦胧诗,走进朦胧诗的情感世界。
【课时安排】一课时
【教学流程】
一、走近朦胧诗:听朗诵导入
1.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一个著名的诗歌流派,它从一开始出现就呈现出了与传统诗歌不同的审美特征。现在请大家听朗诵,听后初步谈一谈自己的感受。
放朗诵录音或者教师自己朗诵五首以上的朦胧诗,建议朗诵以下几首:
《星星变奏曲》、《神女峰》、《中国,我把我的钥匙弄丢了》、《纪念碑》、《大雁塔》等。
神女峰
舒婷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盼望远天的杳鹤
而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梁小斌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那是十多年前,
我沿着红色大街疯狂地奔跑,
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欢叫,
后来,
我的钥匙丢了。
心灵,苦难的心灵,
不愿再流浪了,
我想回家,
打开抽屉、翻一翻我儿童时代的画片,
还看一看那夹在书页里的
翠绿的三叶草。
而且,
我还想打开书橱,
取出一本《海涅歌谣》,
我要去约会,
我向她举起这本书,
作为我向蓝天发出的
爱情的信号。
这一切,
这美好的一切都无法办到,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天,又开始下雨,
我的钥匙啊,
你躺在哪里
我想风雨腐蚀了你,
你已经锈迹斑斑了。
不,我不那样认为,
我要顽强地寻找,
希望能把你重新找到。
太阳啊,
你看见了我的钥匙了吗
愿你的光芒,
为它热烈地照耀。
我在这广大的田野上行走,
我沿着心灵的足迹寻找,
那一切丢失了的,
我都在认真思考。
1980年8月
(选自《朦胧诗选》,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
纪念碑
江河
我常常想
生活应该有一个支点
这支点
是一座纪念碑
天安门广场
在用混凝土筑成的坚固底座上
建筑起中华民族的尊严
纪念碑
历史博物馆和人民大会堂
像一台巨大的天平
一边
是历史,是昨天的教训
另一边
是今天,是魄力和未来
纪念碑默默地站在那里
像胜利者那样站着
像经历过许多次失败的英雄
在沉思
整个民族的骨骼是他的结构
人民巨大的牺牲给了他生命
他从东方古老的黑暗中醒来
把不能忘记的一切都刻在身上
从此
他的眼睛关注着世界和革命
他的名字叫人民
我想
我就是纪念碑
我的身体里垒满了石头
中华民族的历史有多么沉重
我就有多少重量
中华民族有多少伤口
我就流出了多少血液
我就站在
昔日皇宫的对面
那金子一样的文明
有我的智慧,我的劳动
我的被掠夺的珠宝
以及太阳升起的时候
琉璃瓦下紫色的影子
——我苦难中的梦境
在这里
我无数次地被出卖
我的头颅被砍去
身上还留着锁链的痕迹
我就这样地被埋葬
生命在死亡中成为东方的秘密
但是
罪恶终究会被清算
罪行终将会被公开
当死亡不可避免的时候
流出的血液也不会凝固
当祖国的土地上只有呻吟
真理的声音才更响亮
既然希望不会灭绝
既然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
真理就会把诅咒没有完成的
留给了枪
革命把用血浸透的旗帜
留给风,留给自由的空气
那么
斗争就是我的主题
我把我的诗和我的生命
献给了纪念碑
船
舒婷
一只小船
不知什么缘故
倾斜地搁浅在
荒凉的礁岸上
油漆还没有褪尽
风帆已经折断
既没有绿树垂荫
连青草也不肯生长
满潮的海面
只在离它几米的地方
波浪喘息着
水鸟焦灼地扑打翅膀
无垠的大海
纵有辽远的疆域
咫尺之间
却丧失了最后的力量
隔着永恒的距离
他们怅然相望
爱情穿越生死的界限
世纪的空间
交织着万古常新的目光
难道真挚的爱
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
难道飞翔的灵魂
将终身监禁在自由的门槛
1975.6
2.请学生谈听了这些诗歌之后的初步感受。
学生可能会谈到:诗人忧伤的心情,诗人表达情感的含蓄,每首诗中都有一个独特的意象,语言优美,有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情感的庄严深邃等等。教师板书学生的主要发言。
二、走进朦胧诗:初步感受朦胧诗的共同特点
1.让学生重点读《星星变奏曲》和《船》,进行多角度比较赏析。
(1)大声动情自由朗读。
(2)个人表演朗读。
2.小组讨论,分析比较这两首诗的异同点。
3.全班讨论。
学生可能从以下的角度来谈自己的感想:
(1)从“主题”的角度。
两首诗的主题表达都比较深邃隐晦,需要细细体会,它们都能够让我们感觉到一种寻找、一种挣扎、一种挺进。
《星星变奏曲》表达了对光明美好幸福的向往和一种坚定的信心。
《船》则表达了一种不甘心腐烂、不甘心被囚禁的理想。
(2)从“诗歌情感表达寄托的意象”的角度。
两首诗都把深邃的情感寄托在具体的意象上:
《星星变奏曲》以“星星”作为情感的支撑点。诗歌中的“星星”是诗、是春天、是苦难,诗人赋予了星星多种含义,在星星含义的“变奏”中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追求。《船》则以“船”作为情感的支撑点。“船”在诗歌中成了被损伤被压抑的生命的象征。
(3)从“语言”的角度。
两首诗都有别致动人的描写,大胆地想象,细腻地描摹让诗歌语言充满了张力;
《星星变奏曲》诗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颗星,柔软得像一片湖,鸟落满枝头,像星星落满天空,声音像白丁香朦朦胧胧……
《船》中生动细致的描写和对生活场景的刻画:油漆还没有褪尽,风帆已经折断,既没有绿树垂荫,连青草也不肯生长,满潮的海面,只在离它几米的地方,波浪喘息着,水鸟焦灼地扑打翅膀……
(4)从诗意地表达主题的角度。
两首诗表达主题的句子都同样优美而含蓄,引人深思。
《星星变奏曲》诗中的点题句“谁不喜欢飘动的旗子/喜欢火/涌出金黄的星星/在天上星星疲倦了的时候——升起/去照亮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用“升起、照亮”把诗情推上了高潮。《船》中则以“难道真挚的爱/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难道飞翔的灵魂/将终身监禁在自由的门槛”的反问句来提升诗情。
鼓励学生从更多的方面来畅谈它们“相同中的不同点”。
4.想一想朦胧诗的基本特点。
(1)请学生在刚才分析的基础上自己尝试着谈一谈,基础好的可以让他们试着下定义,要求比第一次谈得要具体明确。
(2)教师介绍朦胧诗。
朦胧诗是一种新的诗体,译为 misty poetry,是由于作者不想明言,或不能明言,把真实内心的感受隐藏起来,用朦胧的诗句抒写出来,让读者去猜,不管猜对也好,猜错也好,作者并不去管它,因为古人曾说过“诗无达诂”。
??朦胧诗是诗歌园地里一朵奇葩,它意含多重,扑朔迷离优美;意象丛集,朦胧飘忽优美;语言模糊,惝恍恍惚优美。任何一种新生事物的产生,总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朦胧诗也不例外,有赞成的和反对的,褒之者“说它开一代诗风,充满朦胧感”;贬之者“则说它半通不通,不知所云”。
??朦胧诗古来有之。李商隐可以称为唐代最有代表性的“朦胧诗人”了,他以独特的艺术成就,创立了工于比兴寄托的、深婉清丽的诗歌风格。他的不少诗如《锦瑟》、《如有》及一些无题诗,历来难以确解,可是仍为读者喜爱。探讨这些诗的创作方法,它们也是用一些片断的意象,以象征、隐喻手法,表现朦胧惝恍的情思和朦胧惝恍的意境。
??回顾诗坛八十年代初期关于“朦胧诗”的争论,大多数人认为“朦胧”只是诗的风格,从来不作为诗一体来看,“朦胧诗”被称之为画在空中的那道令人困惑的“弧线”所带给人们的是艰难和困倦,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朦胧诗”衍生成为新一时代的渐进产物,诗歌新秀们突破单型思维模式、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单一走向复合,新秀们将理性的思考渗透到参观描摹之中,用多角度、多层次的立体交叉的朦胧抒情方法,将朦胧抒情运用得收放自如。便又被大多数人接受,称为“现代朦胧诗”,“现代朦胧诗”意象扑朔迷离,手法曲折隐晦,就其思想内涵而论,却是现实主义的体现。
??朦胧诗真正作为一个独特的诗学概念,指称的是以舒婷、顾城、江河、杨炼、芒克、方含、食指、多多、梁小斌等为代表的一批“文革”中成长的青年诗人的具有探索性的新诗潮。这一类诗歌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特征。对人的价值的重新确认,对人道主义和人性复归的呼唤,对人的自由心灵奥妙的探索等,构成了朦胧诗的思想核心。诗人在觉醒与叛逆、迷惘与清醒、痛苦与庄严、失落与寻找、追悔与重建中建构了新的诗学主题。
三、背诵课文
学生自由诵读《星星变奏曲》,争取当场背诵,在诵读中进一步感受朦胧诗的特色。
四、课外作业
上网查找著名朦胧诗代表作家及代表作品,课外组织学生诵读朦胧诗中的著名诗篇,举办朦胧诗诗歌鉴赏会。
【资料宝藏】
1.重披面纱 魂兮归来——也论朦胧诗
朦胧诗是80年代中国诗坛涌起的新诗潮中最先出现的奇异景观。对这一奇异的新诗潮头,人们一直是褒贬不一。十多年过去,如今回望诗坛,朦胧诗之身影依然楚楚动人。重读朦胧诗,觉得很有必要把她置放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之中,重新审视和评价。
一、 朦胧美:“挡不住的诱惑”
冯中一教授等人曾较为详细地分析过中国现代新诗的种种品格。在论及“综合品格”时,认为它调合了“新诗自主性与现实功利的矛盾,使得现实的外在生活表现化为内在的自觉欲求,群体的社会意识化为个性的观照。也就是说,在个性的感性的吟咏里,响彻着群体的理性的呼唤,从而构成了一种新感性。它使新诗的自主性在更阔大的世界面前获得了能动性的确认,并且以典型形态的现代诗美,留印下可以资鉴的经验。”①可见,中国现代新诗的发展,为新中国成立后,新诗的进一步发展和腾飞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遗憾的是,“也许是人们在兴奋中缺少点理性,也许是在成功中多了点轻狂和不慎,新诗被很快套上了新的条框,对颂歌和群体利益的首肯,使它片面地发展了解放区诗歌的传统,而忽视了‘五四’新诗那条以人贯穿的重要筋脉。并且,所谓集体意识的强化,也在不断削弱着新诗的内在自主性。于是一种单一色的充满理性规范的颂歌一以贯之,承延扩大,新诗失去了现代新诗史上审美品格不断更新、转化的最优化机制。”②特别是由于过分强调服从于政治斗争的需要,新诗之路,日趋狭窄,直至“文革”十年的死胡同。诗坛从总体上僵化,日渐荒芜板结。假大空的内容、矫情的呐喊、僵化的语言、呆板的形式,令人生厌。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③朦胧诗,以对刚刚过去的悲剧时代的彻底否定批判,对民族苦难的强烈忧患;对“人的失落”的反拨,对自我及其心灵的感受的捕捉和表现;象征、意象和意象群、通感等现代诗歌艺术手法的大量运用,等等,无论是主题意蕴、审美视角还是表现方法,都给长期窒息于政治空气中的诗坛一种全新的感觉。它现出了披着面纱的缪斯的美姿,带来了一股“挡不住的诱惑”。正是有了这一“诱惑”的潮头,才有了后来恣肆奔流的新诗潮。
可以说,舒婷、北岛们的朦胧诗,以其朦胧之美,给新时期的中国诗坛带来了新鲜的、令人躁动、跃跃欲试的空气。
二、朦胧美:中国传统审美意识的经脉
关于朦胧诗的借鉴问题,行家研究论述不少,但注意力多集中于朦胧诗对西方现代派诗歌的横向借鉴与移植及其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优秀新诗传统的承继关系。而关于朦胧诗与传统审美意识的问题似乎涉及不多。窃以为,朦胧诗不仅仅是对西方现代派诗歌借鉴与移植的结果。从社会文化学的角度而言,朦胧诗既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诗歌优秀传统的复活与延伸,也是传统审美意识回归的具体表现。也就是说,朦胧诗的产生有其独特的传统文化根由,她与中国传统审美意识有着极其密切的“血缘”关系。
就朦胧诗的美学特质而言,她最引人的就是“披着面纱”的朦胧美。关于朦胧美的美学原理,无论古今中外,似无专门论述。但就中国而言,散见于各种文论、诗论、画论中的论断却不少。
明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凡作诗不宜逼真,如朝行远望,青山佳色,隐然可爱,其烟霞变幻,难于名状;及登临非复奇观,唯片石数树而已。远近所不同者,妙在含糊。”
显而易见,所谓“含糊”者,朦胧之美也!
清代叶燮在《原诗》中说:“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无限,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言在此而意在彼……引人于冥漠恍惚之境。”
“冥漠恍惚之境”,不是指“朦胧美”之境,又是什么?
中国古典文论很讲究“曲”、“隐”;孔子曰:“情欲信,词欲巧”,孟子解释:“巧者,曲之谓也”。袁枚说:“凡做人贵直,而做诗文贵曲”。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专门论述过“隐”。
显然,强调“曲”、“隐”,其目的之一,就是追求山重水复,曲径通幽,扑朔迷离的朦胧美的境界。
所谓“诗无达诂”,不也蕴含着古人对诗之朦胧美的感悟吗?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在追求朦胧美境界的艺术创造实践中,我国古代的艺术家们也是卓有成就的。
我国唐宋时代兴起的写意画,就摒弃了工笔画的形似,而刻意追求神似,“气韵生动”的艺术感受力冲破了“位置经营”的格局。他们泼墨渲染,使画面出现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模糊朦胧的意境。
在诗歌创作中,我国古代诗人常常利用比兴、象征、隐喻或曲写等模糊手法,或者通过模糊语言、模糊思维等方法,创造出一种朦胧的艺术形象和意境。
为人们熟知的杜甫《春望》中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用的就是模糊手法。是人因“感时”,见花亦“溅泪”,还是因“感时”连花亦“溅泪”?是因人“恨别”,见到鸟亦心魄惊悸,还是目睹“恨别”,鸟亦伤心?似都可解,这种不确定性形成模糊朦胧的感伤意绪。
白居易的《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全诗以博喻构成,四个喻体同时指向一个本体,故本体似甲又似乙,似丙又似丁。都似又都不似。而且本体始终隐而未露,更添了一层朦胧的纱缦。有人说这是一首“悼亡之作”,但又何尝不可以理解为慨叹时运不济,痛感人生短暂之作?
被历代诗家称为“锦瑟之谜”的李商隐之《锦瑟》诗,堪称古代朦胧诗的经典之作。通读全诗,读者会思考:诗人托物传情、一往深情所追求的,到底是情人,还是某种令其神往、促其献身的政治理想?诗中未明说,亦无暗示。诗人把一团模糊不清的美感交给了读者。读者虽无法透视其背后的东西,但却完全可以从这朦胧之美中,感受到那刻骨铭心的爱和执着不舍的情。
诗如此,小说亦不乏其例。《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集大成者,不也充满着模糊朦胧的艺术之谜吗?千万读者百读不厌,常读常新;多少学者“皓首穷经”,以探究其艺术奥妙为终身事业,就是明证!
概而言之,追求、表现“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是贯穿于中国古代传统审美思想的一条重要经脉。由此看来,我国新时期开始就出现的朦胧诗、从本质上说,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她是传统审美意识觉醒之后对创作主体回归的产物。朦胧诗的“根”在中国。在传统审美意识积淀丰厚的中国民族文化的土层中,充溢着可供人们吸取的养分。长期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朦胧诗人们不可能不受到其滋润。只不过是他们可能更多地认同自己对西方现代派诗歌借鉴罢了。新时期开始之后,现代主义之风吹进了中国,在东西方文化大汇合的背景之下,这种认同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朦胧诗借鉴吸收了一些现代主义的艺术方法,而否认朦胧诗的美学特质是与中国传统审美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三、 朦胧诗:借“诗”还“魂”而“衣锦还乡”
当朦胧诗这一新诗潮刚刚涌现之时,有的人就惊呼这是“西方的恶魔侵入了中国诗坛”,认为朦胧诗“数典忘祖”,是学外国的“沉渣”泛起。这显然是有欠公允的。
或许是朦胧诗初来乍到,披着面纱,与人们长期形成的呆滞的审美眼光相悖;
或许是朦胧诗确实存在某些晦涩诡奇之作,读来令人费解;
或许是还划不清朦胧与晦涩、朦胧诗与怪诗的界限……
如此等等,对朦胧诗产生误解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对中国传统审美思想及朦胧诗的美学特质、对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形成和发展缺乏全面深入的了解和研究。
新时期的比较文学研究成果表明,西方意象派、象征派等现代派诗歌的兴起和发展,原来是受了中国古典诗词、古典文论中关于意象、象征方法的影响。美国诗论家N S 默温说:“到如今,不考虑中国诗的影响,美国诗无法想象。这种影响已成为美国诗传统的一部分。”④意象派鼻祖庞德,青年时期就对中国古典诗词产生浓厚兴趣,曾将陶渊明、李白、李清照等诗人的诗作译成英文。在这个过程中,他颇得中国古典诗歌意象、象征表现方法之壶奥,这在他以后的诗歌创作中,有着明显的影响印记。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有不少作品的意象运用达到了“使用英语的意象派无法达到的意象密度。”⑤庞德就说过,读中国诗即可明白什么是意象派。本世纪一十年代末,在庞德的中国诗歌译本出版之后,短短的五年间,中国古典诗英译本出版不下十种。文学史家惊叹,中国诗“淹没了英美诗坛”。⑥罗蒙称意象派是“对中国魔术的追寻”。艾肯评韦利译中国诗造成的轰动时,惊呼“东方的精神入侵”。⑦由此可见,中国古典诗歌及其审美意识对英美诗坛,特别是对意象派等现代派诗歌的影响是相当深广的。
由此,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文化艺术的循环现象:
朦胧诗(借鉴)→西方现代派诗歌(借鉴)→中国古典诗歌(中国传统审美意识)→(回归)←朦胧诗。
从某种意上说,当代朦胧诗的问世,是中国的缪斯借西方现代派之“诗”,还中国传统审美意识之“魂”。因此,朦胧诗带上了一点“洋”气,“不期风雨故人来”,人们感到陌生,不足为怪。由于有点“洋”气,就是“数典忘祖”,就是“反传统”吗?如上所述,实质上恰恰相反,她是对传统的回归,只不过是“衣锦还乡”罢了!
至于后来涌现的“超越”了朦胧诗的诸如“后朦胧”、“新生代”、“第三代”之类的“新诗潮”,其中不少远离“朦胧美”的美学原则,进入了拾西方现代派之牙慧的怪异晦涩甚至粗俗鄙劣的误区。这不是朦胧诗的罪过。
不管怎样,朦胧诗作为新诗潮之潮头,让缪斯重披上了面纱之后,她是“难”的,但也是美的。因此,正如有的学者所言:“朦胧诗永远不会成为隔日黄花,它已在现代诗史上留下了光辉的定格。”⑧总之,分析揭示朦胧诗产生的历史根由,探究其与中国传统文化、传统审美意识及其与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关系,重新对其作出正确评价,这对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振奋民族精神,繁荣当代诗歌创作,无疑是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的。
注:
①②冯中一等:《新诗创作美学》第246、247页。
③顾城:《一代人》。
④⑦转引自《文艺理论研究》1983年第4期。
⑤⑥赵毅衡:《意象派与中国古典诗歌》,载《中西比较文学论文集》第198、195页。
⑧罗振亚、李宝泰《朦胧诗的争鸣与价值重估》,载《北方论丛》1996年和2期。
2.浅谈诗歌艺术的审美
“我是沙仑的玫瑰花/是谷中的百合花/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⑴
这是《圣经·雅歌》里的一段,我们可以视作是对人之爱的一种追求。
艺术,特别是诗歌,在人类的童年时期就表现出对真实情感的追求,体现在《圣经》里是大胆的爱的表露和向往,这里不掺杂着现代人惯用的黑暗和不良的动机。
一种艺术对应一个载体,诗人扛着诗歌的大旗行走在语言的丛林里,这简直成了一个经典的意想,似乎是这样子,诗人在开辟着人类情感与理智的新疆域,这是人类的先知所赋予的品质。诗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在追问一些东西,而这样的身份是开路先锋的化身,无怪乎狄金森这样感慨到:
“诗人,照我算计/该列第一,然后,太阳/然后,夏季,然后,上帝的天堂/这就是全部名单。”⑵
华兹华斯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就内在生活论,诗人比其他人更快活。⑶雪莱接了一句:诗歌是最快活、最幸福的心灵在最快活、最幸福的时刻的记录。⑷
记录,永远是诗人所持的准则。生活对诗歌来说永远是镜子效应,感慨生活是诗歌的来源也好,感慨生活是诗歌的最终归宿也好,作为诗人,他必须承认的是自己该对生活产生敬畏,并试图接近极致的殿堂。
“伟大的艺术家为我们表现对象,平凡的艺术家表现他自己,拙劣的艺术家表现他的素材。”⑸
诗歌作为文字领域内最高的存在形式,在论及它的审美时,必须涉及到它的文本解读、内在想象力的发掘、诗本身情绪的流动和作为手段表现出对人的终极关怀。
诗是文字的奇迹,是天使的笑容在这块贫瘠的土地无意撒落的惊喜,而作为人类依着诗的名义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土地上,幸福,必是一种幸福。
狄金森在《篱笆那边》这样写到:
“篱笆那边/有草莓一棵/我知道,如果我愿/我可以爬过/草莓,真甜!
可是,脏了围裙/上帝一定要骂我!/哦,亲爱的,我猜,/如果他也是孩子/他也会过去,如果,他能爬过!”⑹
“篱笆那边”有一个别样的世界,生活在那里被重新定义,所有能在想象中存在的生活都被安置在“那边”。或许我们会不自觉地懊恼,留在这边世界的只有企及不到的梦和幻想。“生活在他处”,也许,只有在爱我们与生活之间设置一个障碍,遥望着才有希望的存在。“篱笆”永远是温暖的摆设,它出现在“那边”的旁边更增加了一种对比,我们所能得到的只有这边,“那边”,我们是只可望而不可求的。
狄金森在这首诗里多次用了一个词,“如果”,对一个诗人来说,如果的东西总是异常的美好,假设与想象似乎化为诗人自身的一个组成元素。
海子在《重建家园》里有这样一节诗:
“放弃沉思和智慧/如果不能带来麦粒/请对诚实的土地/保持缄默,和你那幽暗的本性。”⑺
不可否认的是,诗人在自己的精神领域构建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由词语、意想、情绪等等元素组成,对其本身来说,这是自我确立的人间天堂。
狄金森选择了“上帝”、“草莓”等极具情感冲击力的词来表述字情感世界的一种失落,无疑能够达到这样的一个目的:词语和意想最终将有机地融合。
其实,对一首诗的词语的选择上,诗人会在冷暖色调的字词下一番工夫。
比如,郑愁予的《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⑻
选择几个字或词,“等”、“三月”、“柳絮”、“春帷”、“窗扉”,这些词语,如果单独拿出来会让你感到一种安定,因为它们是温暖的;另一方面,“走过”、“开落”、“不”、“寂寞”、“紧掩”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向温暖叫板,作者试图从词语冷暖的对比上叨叨最后的一个统一。
自然,词语的组合与搭建只是初步,一首诗如果仅是停留在此上面,我想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共同热衷于这种文字表现形式,也不会在涛涛历史长河中一代一代人紧紧地追随,一种声音始终传承着,从诗歌开始有意识在人脑中形成的那一刻起。
这种声音便是“自由”与“想象”。
诗,这种文字形式是自由的代名词,而其所承载的内容也多半趋向终极的自由。一个诗人,如果没有对终极自由的丝毫兴趣,怕是无法在诗歌领域上有所建树。自由,从一方面来说,是人从自身出发对自己提出的一个极高的要求,当人在显示中无法感受到自由对他的眷顾,在一种极度压抑情况下转而与诗歌的对话,会在紧张的情绪中放松下来,不管谁在一旁评说到:这是一种逃避,这是一种自欺欺人。因为我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自然没有一个人生来就说我是为着打破这个世界的节奏,扰乱他人的生活而来的,美好的生活和幸福、自由的感受是人存在于世的唯一,也是最高目的。
对诗歌本身来说,通过对文字的不断组合和排列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所有的可能都可以在对一首诗的构建上实现。
“明亮的理性;纯粹的枝桠和/笔直的正午的,聪慧的魔鬼/我们终于来到这里,孤独而不寂寞/远离城市的野蛮和纷扰。”⑼
聂鲁达在这里运用词语的组合打破了我们常规的思维,“明亮的理性”是一个绝妙的文字组合,而且对这个组合来说是经得起经验的考验的,也许也只有经过谨严的不断验证,我们才能真正认识一点,理性确实是明亮的,聂鲁达并没有说谎。
在这一节中,比如其他,“纯粹的枝桠”、“笔直的正午”等都向我么展示了一幅奇妙的图画,一个缺乏想象力的诗人是无法流露出这样的组合,而诗人同时也向世人展示了词语组合在对人类想象力深度发掘上存在的可能性,类似的探索是有意的。
对一首诗来说,整首的情绪必定是连续的,且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内在的统一。情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首诗的灵魂所在,语言搭建的充其量也只是形式。
诗人在进行一首诗的创作时,会让自我情绪善始善终,不间断,如果中途被外界的某些东西所打乱,一首诗整体上的和谐便将有可能不存在。
再来看这样一首诗,顾城的《安慰》:
“青青的野葡萄/淡黄的小月亮/妈妈发愁了/怎么做果酱/我说:/别加糖/在早晨的篱笆上/有一枚甜甜的/红太阳。”⑽
一个诗人在整体上能把握得如此和谐实在让人惊叹。
显然,在对诗的探索上,诗人最后总会让自己的情绪先在大脑中串成一条线,以求达到最高的和谐。
“诗应当将诗的情绪表现出来,而使人感到一种东西,诗本身就像是一个生物,不是无生物。”⑾
在讨论诗的情绪的时候,事实我们已经涉及到诗作为手段时表现出对人的终极关怀。
王家新在他的组诗《游动悬崖》中写到:
“在这个城市里,依然飘浮着某种游动悬崖。它们从荷马史诗的海域中升起,随着涛声的摔碎,差一点夹住了你的尾巴——‘不是幸福,是厄运点燃了诗歌的想象力’——直到你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家里:不是那伟大的涛声,而是喧嚣的市声,从阳台上溅落了下去……”⑿
诗人关注着人的存在,作为一个代言人,他更希望能有一个解决的出路。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从持续不断的降雪中,/从笼罩着山上山下和万物的静寂中,/将会静静地升起一支冬日的颂歌…… ”⒀
在人文关怀中,诗人会表达出先知般的预言。一位诗友曾这样跟我说,显示世界流行的思潮差不多最先都出自诗歌。
确实,诗在表达一种意思时有超越其他文体的优越性。一句口号总比一个长篇大论来得更为有效,一声呼喊总比唠唠叨叨来得直接。
对一首诗的审美,实际上就是对自身的一次净化,对自身灵魂的一次提升。
诗歌存在于万物之中,无论美的、丑的,还是互相矛盾的;问题是要善于发现它,善于搅动灵魂中那深深的湖水。
诗歌是一种漫步街头的东西。它在动,它在走过我们的身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神秘,而诗歌是一切事物共有的神秘。它会从一个人身边走过,它会注视一个女人,它会猜测一条溜掉的狗,世间万物都存在着诗歌。
注释:
(1)《圣经·雅歌》
(2)狄金森,《狄金森诗选》,江枫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第144页。
(3)《世界巨匠美学格言》,胡延贵,罗帆编,暨南大学出版社,1992.3,第186页。
(4)同上,第186页。
(5)席勒,《美学书简》,中国文联出版社公司,1984.3,第181页。、
(6)狄金森,《狄金森诗选》,江枫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第49页。
(7)海子,《海子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11,第107页。
(8)郑愁予,《流转》,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7,第72页。
(9)巴勃罗·聂鲁达,《聂鲁达诗选》,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1,第169页。
(10)顾城,《顾城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10,第74页。
(11)戴望舒,《望舒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7,第61页。
(12)王家新,《王家新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7,第149—150页。
(13)同上,第20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