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训练-----独特视角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一把斧头的记忆
赵明山
改变我命运的人叫储国恩,是冀中抗日根据地文新县大队的大队长。他个子不高、方脸阔嘴,黝黑粗壮,不像个带兵的队长,倒像个卖苦力的。储国恩把我掂在手里,用大拇指试着我的舌刃,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突然抡起我劈向一根木头。在我深深嵌进木头的那一刻,奇袭姜庄子的作战方案已经成竹在胸。
很快,我和另外15把斧子别在了16名战士的腰里,这些战士来自县大队和二区小队,我们要去执行一项神圣的任务。文安城南姜庄子据点刚刚住进一群鬼子,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村,给鬼子的脑袋搬搬家。大队长在动员会上说,论武器装备,论兵力部署,县大队都明显处于劣势,姜庄子据点不仅有25个日本鬼子,还有百十号伪军协防,硬拼代价太大,只能智取,出奇制胜。
他们开会商量的时候,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间是1942年阴历正月初八,春节刚过,天空像黑黢黢的锅底压下来,零零星星的雪花像锅里掉下来的米粒儿。他们开会的村子叫牛各庄,在文安城东北方向,距姜庄子30多里。16名战士在夜色掩护下潜入姜庄子,伺机行动。漆黑的夜,漆黑的路,寒风卷着雪花抽打在战士们的脸上,也打在我的身上。我躁动不安,内心有一种情绪在奔涌,大队长觉察到了,安抚着我,摸摸我的头,让我冷静。
我数了数,他们16个人除了每人一把斧子,只带了7支短枪。这不是去玩儿命吗?要知道姜庄子据点里有一门野炮、两挺机枪、30来支三八大盖儿和短枪,一屋子的弹药。这还不算伪军的装备。那天有个孩子送来情报,据点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孩子是县大队的眼线,为据点里的鬼子扫地,把犄角旮旯都给扫描了。
研究作战计划时,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这步棋太险,孤军深入,敌众我寡,恐有不测。储国恩马上接过话茬:我们唯一的胜算就在于冒险。如果连日本鬼子都认为我们不敢冒这个险,我们就已经成功了一半。等出了正月,鬼子建了岗楼、挖了封锁沟,再想下手就难上加难了。大家心里明白,大队长也是被逼的,县委和县大队已经没有了退路,姜庄子据点像一根毒刺楔入了抗日根据地,建成半个月,县里的工作就受到很大影响,上下不通,左右不畅,不及时剔除这根毒刺,损失不可估量。
我们是正月初八前半夜进入的姜庄子。战士们头上冒着热气,嘴里吐着热气,我们身上闪着寒气。
我们杀进鬼子据点是正月初九的凌晨,天似亮非亮,站岗的哨兵偷偷回屋取暖,做早饭的伙夫刚刚打开门。战士们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伙夫当时就晕成了一摊泥。日本鬼子睡觉很讲究,每人一个睡袋,三九天也脱光了,像头褪了毛的猪钻进去。我们的到来终结了他们的美梦。要不是有个鬼子开了枪,这场战斗会更漂亮,会成为一场更为经典的斧头战,不用一颗子弹就把鬼子们送上西天。伴随着鬼子的枪声,一名战士倒下了,他手里的斧子掉在了地上。即使最后是激烈的枪声为胜利画上句号,这场战斗仍被传颂为“姜庄子斧头战”,受到冀中军区司令员通令嘉奖。那是我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侵略者的血。因为这场战斗,我被载入史册。时至今日,在华北地区一提起“姜庄子斧头战”几乎无人不晓,人们会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
战斗结束后,大队长指挥打扫战场,我在他手里左顾右盼,生怕漏掉一个喘气的脑袋。院子里躺着21具鬼子的尸体,仓皇逃跑的4个鬼子也在村边被“报销”了。我一不留神碰到了那门三八野炮,发出响亮的金属之声。我的面前,横躺竖卧着缴获的武器,野炮、机枪、步枪、弹药。我在它们面前昂首阔步,它们向我低下了头,连那门向来仰着脖子不可一世的野炮,也跪在我的脚下。我轻轻敲击着它们,有几分胜利的快感。
从腊月二十三鬼子进驻,到正月初九被县大队一锅端,姜庄子据点只存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大概是中国战场上最短命的日军据点了。鬼子万万没有料到,他们煞费苦心构筑的堡垒,连同他们的脑袋,被十几把斧子砍得七零八落,不到一个小时,灰飞烟灭。
当敌人的援军赶到时,县大队的战士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县委机关都转移了。鬼子也不是白跑一趟,收尸的活儿正等着他们呢。村边协防的伪军脚底下抹油,差不多跑光了。
一场战斗,让我名垂青史,但我不愿过多分享文新县大队的荣誉,我不能喧宾夺主,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战士张广寿,年轻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姜庄子。我没有走进历史博物馆,战争结束后,我悄悄回到农民家里,继续劈柴。
(《小小说月刊》2021年11期)
1.小说以“一把斧头”的独特视角来讲述整个故事有什么好处?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百合花(节选)
茹志鹃
一九四六年的中秋。
我们文工团的几个同志,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最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到包扎所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那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一边放东西,一边喘息地喝水,同时还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他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好像是说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向老百姓去借,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
我和通讯员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分头去动员。不一会,我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却是空空的。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贴着鲜红的对联。我向里“大姐、大嫂”地喊。一会儿门帘一挑儿,露出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我看她头上已硬翘翘的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道歉,讪讪地开口借被子。被子拿出来,我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了。原来这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我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他绷着脸,垂着眼皮,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走出门不远,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是她唯一的嫁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后来她问我:“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说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炮响起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能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或是喂一点饭食。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做了我的下手。
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他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作医生了,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他自己一下子扑在冒烟的手榴弹上……”
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啊”了一声。我看见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
2.以独特的女性视角观照战争是这篇小说的一大特色,请结合文本内容简要分析其艺术效果。
三、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饭局
陈国凡
异域人终于来到了帝豪大酒店。但见酒店大门巍峨,豪气冲天,自动玻璃门,时髦洋气,大厅富丽堂皇,很是气派。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异域人往666包厢走去。
半个多小时前,异域人刚想吃晚饭,手机响了,朋友叫他即刻去帝豪大酒店666包厢,有饭局。喧闹声从包厢里传出,老远都听得见。异域人小心地推开门,微笑着,门开了,里面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异域人大吃一惊,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以为走错了门,就看门号,没错啊。再看人,朋友不在。肯定是哪个环节弄错了。异域人说声对不起,讪讪地退出。
异域人打电话给朋友:“我到了帝豪大酒店666包厢,可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也不在,怎么回事?”
“不是帝豪大酒店啊,我说的是志豪大酒店,肯定是你听错了。酒店到处都是,名字都不好取,不好怪你。”朋友说,“我们都在呢,就差你了,你快来吧。我忙哩,先挂了。”
异域人匆匆地赶往新目标。
半个多小时后,异域人终于到了志豪大酒店666包厢。喧闹声不时传出,高朋满座啊。都会是谁呢?异域人很激动,满脸笑容地推门进去。声音戛然而止,里面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异域人满脸的笑意顷刻间凝固了,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朋友也不在。众人面面相觑,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他。
真是奇了怪了。异域人好尴尬,讪讪地退出,急忙打电话给朋友:“我到志豪大酒店666包厢了,你又不在,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回事啊?”异域人的嗓门越说越高,惹得不少人拿眼截他。
“啊?不会吧?你在哪个志豪大酒店哪?”
未等异域人解释,朋友却笑开了:“我在城郊的志豪大酒店,这是城里那家志豪大酒店的分店,开在乡下的,你过来一问便知。现在上头抓得紧,谁敢在城里明目张胆啊!你是异域人,跟你一时说不清楚。算了,都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全怪我,抱歉抱歉!我们都在呢,就差你了,你快来吧。我忙哩,先挂了。”
异域人真是火气大,本想不去得了,可异域人的牛劲上来了,今天我偏要去吃这顿饭,哪怕是鸿门宴,我照闯!
一路寻觅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志豪大酒店666包厢,听得出,里面也是热闹非凡,高朋满座。异域人再次笑意盈盈地推门而入。异域人瞠目结舌,他几乎要晕倒了——里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朋友呢,还是不在。异域人选出门来,心急火燎地给朋友打电话,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喊:“你怎么回事?我千辛万苦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乡下的志豪大酒店666包厢,里面的人我竟然又一个也不认识,你朋友多,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这我理解。可你又不在!你到底死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存心耍我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跟你没完!”异域人越说越火,全不顾边上众人异样的眼光。
“事情是这样的。噢,难道他们没跟你说吗?我先离开了。我饭局很多,朋友请的,我请朋友的,得同时应付啊,今晚也是,总共有4个。我根本不可能始终待在一处,所以就先走了。你懂的。只是一时匆忙,忘了告诉你,抱歉啊。好在你那里的饭局还没结束,你一定要吃好喝好。下次我专门请你,好不好?好了,我正忙哩,先挂了。”
异域人的火气渐渐地消了。经这么一次次的折腾,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更觉得饿了,就返回666包厢,打算好好补偿。让他没想到的是,包厢已人去楼空,只留下满桌的狼藉,服务员正在收拾。异域人呆了半晌,突然对服务员恶狠狠地骂道:“你们神经啊,我还没吃呢,你们就给收拾了。你们太过分了!”服务员莫名其妙,不理他,埋头只管收拾。
异域人几近崩溃,拿起手机,狠命拨朋友的号码,快接通时,却又按掉了。跟他说了也白说。我就不信了,我今天就不能白吃一顿饭!想到这里,异域人拉直衣裤,抬头挺胸,豪情满怀地寻找另一家酒店去了。
摸着鼓鼓的肚子,打着响响的饱嗝,异域人心满意足地挪出了这家名叫庄园大酒家的门。
(有删改)
3.小说以“异域人”作为叙述视点,视角独特,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其妙处。
四、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的各题。
俄罗斯性格
[俄]阿·托尔斯泰
一个人是平凡的,但是,当严峻的灾难降临的时候,他的心中会产生一种伟大的力量,这就是人的心灵的美。
我的朋友伊戈尔·德里莫夫在战前就是一个品德高尚、生活严谨的人,他非常尊重、热爱他的母亲玛丽娅·勃莉卡尔波芙娜和父亲伊戈尔·伊戈罗维奇。
他有一个未婚妻,也是伏尔加河岸上同一个村子里的姑娘。伊戈尔·德里莫夫向我提及她,他说,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既然她说了她要等他,那一定会等他回去的,即使他只剩下了一条腿,也会等着的……
在库尔斯克那场猛烈的战斗中,当德国鬼子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时候,我的朋友伊戈尔·德略莫夫的坦克在小山冈上的一片麦地里中了弹,机组有两名战士当场牺牲,只有伊戈尔·德略莫夫一个人活了下来,虽然他的脸被烧得模糊不清,有的地方都可以看见骨头了。
他在医院里躺了八个月,做了一次又一次整形手术,医生给他重新做了鼻子、嘴唇、眼睑和耳朵。八个月之后拆掉绷带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面孔。那个把一面小镜子递给他的护士,把身子转了过去,抽泣起来。他立即把镜子还给了她。
他说:“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事。就这副嘴脸也一样能活下去,一样能回到战场。”
他被批准休假二十天,为了彻底养好身体,他动身回家探望父母去了。
他下了车后步行了十八俄里。四面是厚厚的积雪,空气潮湿,周围阒无人迹,冰冷的风不停地吹开他军大衣的下摆,在他耳边孤独凄凉地呼啸。等他进得村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忽然停下脚步,把手插在大衣兜里,摇了摇头,转过身斜插着走到父母住的房子侧面,站在齐膝深的雪里弯下身于往窗里探望。伊戈尔·德略莫夫隔着窗子看着母亲,心里明白:绝不能让母亲受惊,不能叫她苍老的面孔由于绝望而抽搐。
他打开篱笆门进了院子,走上台阶敲起门来。母亲在门里应声问道:“是谁呀?”他回各说:“是苏联英雄格罗莫夫中尉。”
他的心剧烈地跳出来,使他不由得一肩头靠到了门框上。是呀,母亲并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来,就连他自己也好像是头一回听到自己的声音。动了多次手术之后,他的嗓音变了变得嘶哑不清了。
“玛利垭·波莉卡尔波芙娜的儿子德略莫夫上尉托我给他母亲捎口信问好来了。”母亲立即打开门,扑到他跟前,握着他的双手问道:“我的伊戈尔活着吗?他身体好吗?您这位大哥请进屋去吧!”
伊戈尔·德略莫夫在桌子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他开始对母亲讲她儿子的情况,也就是讲自己的情况,讲得很详细:讲他吃得怎样,喝得如何,什么也不缺,身体一直很好,总是快快活活;同时也讲了他参加过的战斗,但是讲得很简单。
“请您告诉我,打仗是不是挺可怕的?”母亲打断他的话这样问道,一面用那双黑黝黝的、此刻对他视而不见的眼睛直盯着他的脸。
“是的,老妈妈,当然是挺可怕的,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
他的父亲伊戈尔·叶戈罗维奇回来了。他对客人瞧了几眼,在门槛上跺了跺已经穿破了的毡靴,不慌不忙地解下围巾,脱掉短皮大衣,然后走到桌子跟前和客人握手问好。啊,这是他多么熟悉的手啊,这就是他小时候每当犯了错误父亲用来惩罚他的那只又宽又大的手啊!父亲什么也没有问便坐了下来,半闭着眼睛,也开始听着他讲的那些事。
德略莫夫上尉坐的时间越长,把自己的事当成别人的事讲得越多,就越是没有办法把真相和盘托出。坐在父母的桌子面前,他既觉得幸福温暖,又感到委屈心酸。他们就像当年那样坐下来吃晚饭,在吃饭的时候,德略莫夫上尉才发觉母亲特别留神地盯着他握勺的那只手。他苦笑一下,这时母亲抬起头来,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动着。
父母在火炕上腾了一个地方给他睡。在隔扇的那一边,父亲不时轻轻地打着鼾;母亲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睡不着觉。上尉用双手捂着脸趴在那里,心里想道:“妈妈呀,我的妈妈呀!难道到这会儿你还认不出我来!难道你就认不出这是我?……”
就在这一瞬间他下定决心要走,而且明天就走。
他回到了原来所在的团队。战友们怀着由衷喜悦的心情迎接他归队,这就使他卸了那个把他折磨得吃不下、睡不着、喘不过气来的精神包袱。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母亲来了一封信:
“你好,我最亲爱的儿子。我真怕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才是。有一个人从你那儿到咱家来过,这个人好极了。他本来打算要住几天的,可不知为什么收拾起东西说走就走了。打那以后,我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总觉得那是你回来过。你爹为了这个尽骂我,他说:‘你这个老婆子发疯了吧,要是这个人是咱们的孩子,难道他不会明说吗?……他干嘛要瞒着呢?如果他的脸变得和来过咱家的这个人那样,咱们该感到自豪才对。’你爹老是想要把我说服,可是我这颗做娘的心呀,却还是一个劲地认准了,小伊戈尔呀,你给我写封信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我真是疯了不成?……”
伊戈尔·德略莫夫把这封信给我看了。我对他说:“傻瓜呀,你这个傻瓜!快给你母亲写封信请罪吧!别把她折腾疯了……她就那么稀罕你的脸蛋子了?!因为你的脸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还会更疼你哩!”
他当天就写了这得一封信:“亲爱的双亲:请原谅我糊涂不懂事,回过咱家的那个人确实是我——你们的儿……”
过了几天,我和德略莫夫正站在靶场里,一个士兵跑来对他说:“大尉同志,有人找您”。这个士兵虽然站得规规矩矩,可是脸上那副表情好像打算去喝二两庆祝什么喜事似的。我们动身回镇上去,当走近我和他合住的房子时,我看见他六神无主,无缘无故地一个劲儿地清嗓子……我想:“坦克手呀,你这个坦克手,怎么还会这样紧张!”我们走进屋去,他走在我的前面。我听见他说了一声:“妈妈,你好哇!这是我呀!……”于是我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扑上去紧贴在他的胸前。
(有删改)
4.小说的叙述视角较为独特,请结合文本谈谈其独特之处,并分析其效果。
五、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演说家
[俄]契诃夫
早上,八等文官基里尔˙伊凡诺维奇˙瓦维洛诺夫下葬。在送殡行列离开教堂前往墓地的时候,死者的同事,一位姓波普拉夫斯基的人,去找他的朋友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扎波伊金。这个扎波伊金,具有一种罕见的才能,他擅长在婚礼上,葬礼上,各种各样的周年纪念会上发表即席演说。
“我呀,朋友,找你来了!”波普拉夫斯基正碰到他在家,说快穿上衣报,跟我走。我们有个同事死了,这会儿正打发他去另一个世界,要是死个把小人物,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可这人是秘书——某种意义上说,是办公厅的台柱子。给这么一个大人物举行葬礼,没人致辞是不行的。”
“啊,秘书!”扎波伊金打了个哈欠,“是那个酒鬼吧?”
“没错,就是那个酒鬼。这回有煎饼招待,还有各色冷盘……你还会领到一笔车马费。走吧,亲爱的!到了那边的墓地,你就天花乱坠地吹他一通,到时我们就千恩万谢啦。”扎波伊金欣然同意。
“我知道你们那个秘书,”他说着坐上出租马车,“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但愿他升天,这种人可少见。”
“得了,骂死人可不妥啊。”
“那当然。对死者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大唱赞歌,不过他毕竟是个骗子。”
为死者做了安魂祈祷,等大家安静下来,扎波伊金朝前跨出一步,向众人扫了一眼,开口了:
“能相信我们的眼睛和听觉吗?这棺木,这些热泪涟涟的脸,这些呻吟和号哭,岂不是一场噩梦?唉,这不是梦,视觉也没有欺骗我们!眼前躺着的这个人,不久前我们还看到他是如此精力充沛,像个年轻人一样活泼而纯洁,这个人不久前还在我们眼前辛勤工作,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把自己酿的蜜送进国家福利这一总的蜂房里。如今却已变成一堆骸骨,化作物质的幻影。不可弥补的损失啊!现在有谁能为我们取代他呢?好的文官我们这里有很多,然而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却是绝无仅有的!他直到灵魂深处都忠于他神圣的职责,他不吝惜自己的精力,通宵达旦地工作,他无私,不收受贿赂。他疾恶如仇,那些想方设法损害公共利益的人,那些利用种种诱人的生活福利来拉拢他,让他背弃自己职责的人,统统遭到他的鄙视!由于他忠于职守,一心行善,他不知道生活的乐趣,甚至拒绝享受家庭生活的幸福。你们都知道,他至死都是一个单身汉!就在此刻我也能看到他那张刮得干干净净的、深受感动的脸,它对我们总是挂着善意的微笑,就在此刻我也能听到他那柔和的、亲切友好的声音。愿你的骸骨安宁,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安息吧,诚实而高尚的劳动者!”
扎波伊金继续说下去,可是听众却开始交头接耳。首先,大家弄不明白,为什么演说家称死者为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死者明明叫基里尔˙伊凡诺维奇呀。其次,大家都知道,死者生前一辈子都同他的合法妻子吵架,因此他算不得单身汉。最后,他留着红褐色的大胡子,为什么演说家说他的脸向来刮得干干净净的。
“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演说家眼睛望着墓穴,热情洋溢地继续说道,“你总是愁眉苦脸,神色严厉,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有一颗正直而善良的心!”
不久,听众开始发现,演说家本人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他定睛瞧着一个地方,不安地扭动身子,自己也耸起肩膀来了。突然他打住了,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转身对着波普拉夫斯基。
“你听我说,他活着呢!”他惊恐万状地说。
“谁活着?”
“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呀!瞧他站在墓碑旁边呢!”
“他本来就没有死!死的叫基里尔˙伊凡诺维奇!”
“可是你刚才亲口说的,你们的秘书死了!”
“基里尔˙伊凡诺维奇是秘书呀。你这怪人,都搞乱了!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是我们的前任秘书,他两年前就调到第二科当科长了。”
“咳,鬼才搞得清你们的事!”
“你怎么停住了?接着讲,不讲可不妙!”
扎波伊金又重新对着墓穴,凭他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致中断了的悼词。墓碑旁果真站着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一个脸面到得干干净净的年老文官。他瞪着演说家,气呼呼地皱着眉头。
“不好呀,年轻人!”行完葬礼跟扎波伊金一道返回时,普罗科菲˙奥西波维奇埋怨道,“您的这些话说死人也许合适,可是用来说活人。这简直是讽刺挖苦,先生!天哪,您都说了些什么话?什么无私呀,不被收买呀,不受贿呀!这些话用来说活人只能是侮辱人格,先生!”
一八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有删改)
5.“我”是小说中的一个角色,也是叙述者,视角独特,请结合小说内容分析采用这一视角叙述的好处。
答案
1.(1)构思上,以一把斧头的视角来叙述故事情节,新颖别致,能引起读者兴趣。
(2)情节上,通过一把斧头的记忆讲述故事,突出了这是一场载入史册的经典的斧头战。
(3)形象上,小说赋予斧头杀敌报国的神圣使命,塑造了无所畏惧,英勇杀敌的斧头的形象。
(4)主题上,更能突出储国恩和他的战友们敢于深入虎穴、勇于以弱胜强的英雄气概。
2.①女性观察细致,以其视角叙述故事,可更多地展现细节,增强情节的生动性,让人如临其境。②女性感觉敏锐,可更好地刻画人物形象。如通讯员的牢骚、新媳妇的羞涩,更生动地表现出人物特点。③以女性视角描写战争,绕开激烈的战斗场面,从侧面突出战争的残酷,更能批判战争的罪恶。④以女性视角写作,形成清新、俊逸的风格,更能打动读者,更好地彰显“人性美”的主题。
3.①用“异域人”的视角来看待社会现象,角度新颖别致。“异域人”即“外地人”,以不了解本地情况的外地人视角来描写饭局,别出心裁。②采用有限视角(内视角),显得更加真实可信。本文主要采用内视角的方式叙述故事,即并非运用第一人称而又通过“异域人”的言行举止和见闻观感来勾勒环境,演绎情节,叙述故事,显得真实可信。③叙述腔调上以显示为主,通过不熟悉本地风俗的“异域人”的感受心理来体察社会世相,更显自然直观。对应酬无意义亦无情义的饭局隐去作者的态度和立场,却觉惟妙惟肖,意蕴丰富深刻。
4.①小说开头和结尾使用第一人称视角来叙述,德略莫夫回家的故事以第三人称视角来叙述;
②使用第一人称视角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使用第三人称视角可以客观全面地展现故事全貌,增强故事的完整性;
③两者结合,使情节的展开更加顺畅合理,有利于主题的表达。
5.①作为文章线索,使情节更加紧凑,同时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②文章通过“我”的视角,更有利地凸显了扎波伊金为私利而出卖自己的良心的人物形象。③更有效地揭示了当时俄国混淆黑白的社会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