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届高考语文复习:小说专题训练——表达效果(含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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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 2023届高考语文复习:小说专题训练——表达效果(含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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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类型 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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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目 语文
更新时间 2023-02-17 10:4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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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专题训练-----表达效果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张大鼓
张丽
①在鄂北,要问张大鼓是谁,乡亲们一定会说,是那个“赶酒席”的,这样说着的时候眼里露出不屑。湖北人都知道打鼓说书,登上大雅之堂叫湖北大鼓,走村串户叫赶酒席。
②赶酒席是一种讨钱的营生,低人一等。张大鼓只在外乡赶酒席,敲鼓击板信口编词,看见老人唱福禄吉祥人安康,看到孩子唱五子登科中状元,讨的是碗热饭。只有在真正的酒席上与人搭档,他打鼓说书,搭档拿一空碗挨桌等客人打彩,最后才坐上残席。
③张大鼓干这营生,整个家当就是云板、小鼓和鼓签,没有一个安生的窝。好姑娘不愿嫁他,差一点的他看不上,高的不成低的不就,打了一辈子光棍。
④年轻时张大鼓可风光了,依现在的说法那叫星,粉丝方圆几十里。他要说书,太阳还没落山,家家大人派娃娃去占场子。场子设在稻场,几十个娃每人画个圈,放上板凳、凉席、竹床,等到晚上一家人看戏。张大鼓白皙清瘦,嗓音明亮,扮女角时眉目生辉,兰花指纤巧玲珑,细腰风摆杨柳,活像个大姑娘。十里八乡的叫他张大鼓,谐音张大姑,掩盖了他当老师的称号。
⑤张大鼓正业是民办教师,教一年级语文。他教书随意随性,把生字生词融于日常用语,四言八句信手拈来,或说或唱,有板有眼,要人哭就哭,要人笑就笑,不少学生听入迷,尿湿了裤子。
⑥张大鼓会说书,先在本村演,又被外村请,后来演到了乡里。乡里书记喜欢听,说是曲艺,叫湖北大鼓,还称张大鼓是民间艺人。乡里的戏台搭得高,张大鼓一曲《王大妈学文化》才演完,台下掌声如潮。观众热情高,非要他再演一曲,张大鼓在兴头上,加演了《亲生的儿子闹洞房》。这是曲新戏,人人夸他唱绝了,绝对是那个事。没想到他一下台丢了饭碗,原因是戏里的张善良抛弃妻子,而乡里的书记恰巧与糟糠之妻打了脱离,准备停妻再娶。张善良是现代陈世美,书记呢?大家同情张大鼓,说早晓得这结果,不该让他加演的。张大鼓哈哈一笑,连说带唱:您呀们谁也莫要怪,常言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其实啊,人生比戏呀,更精彩!不久,张大鼓远走他乡。
⑦再见张大鼓是二十多年后,我九十岁的婆婆(奶奶)在腊月二十五寿终正寝。婆婆平生心肠好,亲邻到得齐,酒席摆了二十多桌。那天下着雪,我坐的一桌席摆在厅堂,天井口拉着雨布,冷风还是一个劲地灌。上菜期间不时有烧水的倒茶的拿碗来打彩。酒席正酣,突然一声鼓响,云板撞击有声。只见天井边支了个小鼓,一清瘦的老人立于鼓前,左手执云板击节,右手拿鼓签敲击鼓面或鼓边,铿锵有声。他头上飘雪花,嘴里冒热气,嗓音醇厚,吐字清晰。看模样,听唱腔,我觉得好生熟悉,正纳闷,有人大叫,咦——张大鼓!真是的——张大鼓!我惊奇地站起身,喊了声张老师。张大鼓点点头,用鼓签示意我坐下(老家的规矩,没放鞭炮不能离席)。坐席的堂哥看张大鼓继续说唱有些忿忿不平:个赶酒席的还摆么架子,省城回的领导打招呼还不当事哈。显然,张大鼓听到了这句话,鼓签一点换了唱词:这位大哥休要怪,这屋里婆婆我记在怀,那还是个腊月天,婆婆的一碗热鸡蛋,让我过了个暖和年哪——哪字拖得长,悲悲切切。席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耳朵都追着张大鼓:小鼓一击云板响,各位乡亲听端详,今天我来唱一唱。(转说词)您要问我唱么事,(转唱腔)我唱的是一曲孝子戏,孟宗哭竹那一呀场。孟宗哭竹和天仙配是我们老家的故事,一个是哭竹救母,一个是卖身葬父,同样的孝行感天动地。
⑧张大鼓用一口地道的家乡话行腔报字,以四平调为基本曲调,一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时而是皱眉喘息的孟母,时而是焦虑恸哭的孟宗。在他虚拟的动作里,寒风怒号,冬竹摇曳。他的手法、眼法、身法和步法灵活多变,哀婉的说唱之间插以多变的鼓板牌子,把肃杀的寒冬、救母的迫切渲染到了极点。一时间端菜的举着托盘不上菜,坐席的拿着筷子不下箸,就连孩子也停止了喧闹。突然间,鼓板如骤,地裂石开,嫩笋簌簌而出。张大鼓双手合拳:“有道是,泪滴朔风寒,萧萧竹数竿;须臾冬笋出,天意报平安。”
⑨一曲终了,满座哗然。坐席的客人等着打彩,才发觉张大鼓没带搭档。我霎时明白他是来报答婆婆的一碗热鸡蛋的。父亲为张大鼓单开了一桌,我过去向他敬酒,恭恭敬敬地叫他老师。张大鼓连喝三杯满面红光,说今儿个高兴啊,赶了一辈子酒席,第一次有当官的学生来敬酒。喝到最后出门,脚步踉跄。好在,雪什么时候停了。
(有删改)
1.请结合文本内容简要分析小说的结尾句“好在,雪什么时候停了”的表达效果。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为奴隶的母亲(节选)
柔 石
她的丈夫在穷的生病以后,全身便变成枯黄色,脸孔黄的和小铜鼓一样,连眼白也黄了。别人说他是黄胆病,孩子们也就叫他“黄胖”了。
“再也没有办法了,这样下去,连小锅子也都卖去了。我想,还是从你的身上设法罢。你跟着我挨饿,有什么办法呢?”他对妻子说。
“我的身上?……”
他的妻坐在灶后,怀里抱着她的刚满三周的男小孩——孩子还在啜着奶,她讷讷地低声地问。
“你,是呀,”她的丈夫病后的无力的声音,“我已经将你出典了……”
“什么呀?”他的妻几乎昏去似的。
屋内是稍稍静寂了一息。他气喘着说:
“三天前,王狼来坐讨了半天的债回去以后,我也跟着他去,走到了九亩潭边,我很不想要做人了。但是坐在那株爬上去一纵身就可落在潭里的树下,想来想去,总没有力气跳了。猫头鹰在耳边不住地啭,我的心被它叫寒起来,我只得回转身,但在路上,遇见了沈家婆,她问我,晚也晚了,在外做什么。我就告诉她,请她代我借一笔款,或向什么人家的小姐借些衣服或首饰去暂时当一当,免得王狼的狼一般的绿眼睛天天在家里闪烁。可是沈家婆向我笑道:
“‘你还将妻养在家里做什么呢,你自己黄也黄到这个地步了?’
“我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没有答,她又说:
“‘儿子呢,你只有一个了,舍不得。但妻——’
“我当时想:‘莫非叫我卖去妻了么?’
“而她继续道:
“‘但妻——虽然是结发的,穷了,也没有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呢?’
“这样,她就直说出:‘有一个秀才,因为没有儿子,年纪已五十岁了,想买一个妾;又因他的大妻不允许,只准他典一个,典三年或五年,叫我物色相当的女人:年纪约三十岁左右,养过两三个儿子的,人要沉默老实,又肯做事,还要对他的大妻肯低眉下首。这次是秀才娘子向我说的,假如条件合,肯出八十元或一百元的身价。我代她寻了好几天,总没有相当的女人。’她说:现在碰到我,想起了你来,样样都对的。当时问我的意见怎样,我一边掉了几滴泪,一边却被她催的答应她了。”
“昨天,沈家婆到过秀才底家里,他说秀才很高兴,秀才娘子也喜欢,钱是一百元,年数呢,假如三年养不出儿子,是五年。沈家婆并将日子也拣定了——本月十五,五天后。今天,她写典契去了。”
这时,他的妻简直连腑脏都颤抖,吞吐着问:“你为什么早不对我说?”
“昨天在你的面前旋了三个圈子,可是对你说不出,不过我仔细想,除出将你的身子设法外,再也没有办法了。”
“决定了么?”妇人咬着牙齿问。
“只待典契写好。”
“倒霉的事情呀,我!一点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么?春宝的爸呀!”春宝是她怀里的孩子的名字。
“倒霉,我也想到过,可是穷了,我们又不肯死,有什么办法?今年,我怕连插秧也不能插了。”
“你也想到过春宝么?春宝还只有三岁,没有娘,他怎么好呢?”
“我领他便了。本来是已经断了奶的孩子。”
他似乎渐渐发怒了。也就走出门外去了。她,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春宝,宝宝!”
“妈妈明天要去了……”
“唔,”孩子似不十分懂得,本能地将头钻进他母亲底胸膛。
“妈妈不回来了,三年内不能回来了!”
“我也去。”
“宝宝去不得的。”
“呃!”孩子反抗地,又吸着并不多的奶。
“你跟爸爸在家里,爸爸会照料宝宝的:同宝宝睡,也带宝宝玩,你听爸爸的话好了。过三年……”
她似要还想对孩子说话,她的丈夫踏进门了。他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放在袋里,掏取着什么,一边说:
“钱已经拿来七十元了。还有三十元要等你到了后十天付。”
停了一息说:“也答应轿子来接。”
这一晚,她和她的丈夫都没有吃晚饭。
第二天,春雨竟滴滴淅淅地落着。
轿是一早就到了。可是这妇人,她却一夜不曾睡。她先将春宝的几件破衣服都修补好;春将完了,夏将到了,可是她,连孩子冬天用的破烂棉袄都拿出来,移交给他的父亲——实在,他已经在床上睡去了。
春宝醒了,她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向他说:
“宝宝好好地在家里,不要哭,免得你爸爸打你。以后妈妈常买糖果来,买给宝宝吃,宝宝不要哭。”
而小孩子竟不知道悲哀是什么一回事,张大口子“唉,唉”地唱起来了。她在他的唇边吻了一吻,又说:
“不要唱,你爸爸被你唱醒了。”
沈家婆忙碌似地在屋内旋了几个圈,对孩子的父亲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讨酬报。因为这件契约之能订的如此顺利而合算,实在是她的力量。
“说实在话,春宝的爸呀,再加五十元,那老头子可以买一房妾了。”她说。
于是又转向催促她——妇人却抱着春宝,这时坐着不动。沈家婆声音很高地:
“轿夫要赶到他们家里吃中饭的,你快些预备走呀!”
可是妇人向她瞧了一瞧,似乎说:
“我实在不愿离开呢!让我饿死在这里罢!”
轿夫也在门首催起身了,他们噜苏着说:
“又不是新娘子,啼啼哭哭的。”
小小的孩子也哭了,手脚乱舞的,可是沈家婆终于给他拉到小门外去。当妇人走进轿门的时候,向他们说:
“带进屋里来罢,外边有雨呢。”
她的丈夫用手支着头坐着,一动没有动,而且也没有话。
2.有人为小说设计了两种结尾:①妻子为秀才生了儿子后被赶了回来,家里最困难的时期总算度过,夫妻、母子终得团圆;②妻子为秀才生了儿子后被赶了回来,家里依旧贫穷,丈夫对她很冷淡,儿子则已经忘记她了。这两种结尾哪一种表达效果更好?请结合小说主题谈谈你的理解。
三、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题目。
路标
茹志鹃
没有,没有,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更没有白粉,没有任何一点路标的痕迹。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在这灰蒙蒙的天地当中,只有自己,站在一条灰蒙蒙的路上。
伍原想喊一声,就这么“喂”地喊一声。这里没有人,只是喊给自己听,壮壮胆,解解怯,泄泄闷,他要世界活着,自己活着。
但是,不能喊,不敢喊。他要窒息了。
行军路线是向北的。他是向北走的。走了有三小时。也许四小时。走了四十里,也许是五十里。应该到铁路了,也许站在铁路的边边上了?
停住脚。沉住气。再看一看,再听一听,只要一点点与人有关的东西,一缕烟,一个脚印,一丝灯光……那么,一切就有希望。自己,自己背上的档案,那里有埋在淮河畔的小榕的入党报告。还有老邹,咯着血的老邹,只有自己知道他躺在什么地方。
没有,一切与人有关的迹象都没有。
无声无息的泪水,乘着无月无星的夜,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
“可能走岔了路?”伍原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
“不,方向是对的。在接近敌区时,是不做路标的。”
“那么,现在已经接近敌区了?”
“肯定,快到铁路了。”
“那就快走!不能停留!”顿时,伍原感觉在这灰蒙蒙的后面,有什么东西活动了起来,无数隐蔽的眼睛,冰冷的枪口,潜伏的危机。但是,往哪里走呢?
棉衣已经湿得贴在了胸口,背上是越来越沉的档案。伍原狠狠地跺了一脚,听天由命地坐到地上,泪水便像决了的堤。
可是,慢!那是什么?好像冥冥中有神。不,鬼!鬼火?
远远的,贴在地上,就那么一小点儿,一小点儿黄黄的光,不飘忽,不闪烁。伍原不敢眨眼,屏息静气,站起身,啊!一站起,它便像钻入了地下。伍原赶紧趴下。在呢!荧荧的,黄黄的,小小的一点儿。在呢!在呢!伍原小心翼翼地,敏捷地,他不知哪里来的这份力气,竟像只猫似的向那一小点儿轻盈迅速地爬去。
这如豆的一小点儿光。
世界再不是死的,自己再不是孤独的,部队就在前面,档案当然会安然无恙地交给指导员。老邹当然也会马上接回来。这一点儿如豆的光,明天,包含着一切的明天,这不飘忽,不闪烁,小如绿豆似的光。
有人了!找到人了!我到底找到老乡啦!“老乡!”伍原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却把自己的眼泪叫得掉了下来。“老乡!老乡!”他连连地又叫了两声。一半是为了需要,一半是为了自己想叫。可是窝棚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伍原赶紧爬到跟前,从高粱缝隙里看到,里面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一个老乡。他背对着棚口,席地坐着,正就着一盏油灯,低着头,紧张而有力地做着什么。
“老乡!”伍原稍稍放大了声音,那人依然低着头,急急地朝一个口袋里搓着玉米。看来,是一个听不见的人。伍原只得爬进棚去,正伸手想拉他一把,突然之间这老乡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然后转身想跑。伍原哪里肯让他跑掉,两臂一伸,把老乡的腿抱住了。那个人也不作声,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矮棚里,和伍原扭打起来。伍原不肯还手,一边抵挡着,一边死死抱住不放,明知他听不见,可还是大叫着:“老乡!老乡!”
老乡却毫不理会,只是“唔唔”地叫着,挣出手来进行袭击。
伍原绝望了,这个人不但听不见,还不会说话。伍原只得利用自己的重量,把他牢牢地撤在地上,但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共产党,是野战军。伍原捉住老乡的一只手。把它贴到自己帽子上,想让他明白。这不是国民党的大盖帽,这是八路军的帽子。可是老乡并不理解。他死死捏紧拳头,硬勾着肘子,不肯就范,后来又忽然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灵活地向伍原脸上猛击几下。
急,痛,头昏,眼前金星直冒,浑身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一窘境。伍原突然觉得疲惫至极,手脚发软,不住地冒汗。却不知怎么,流下了眼泪,好像刚才在路上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一齐奔涌而出。伍原伏在老乡身上,大哭了起来,为自己,为前面走不完的路,为小榕,为老邹,也为这个倒霉而顽强的老乡。
忽然,伍原觉得有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自己的帽子,自己的脸颊。老乡顿时“哇哇”地大叫起来,那一只手还拍着伍原的肩,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伍原松了手,但说不清为什么,人却仍伏在地上抽抽噎噎。
老乡挣脱了出来,急忙提了火镰打着,点上了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伍原。猛然,他似乎省悟了什么,双手直向棚外挥动,又急急地拿起灯,拉着伍原爬出窝棚。他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然后做了个正步走的姿势,一双眼睛急切地盯着伍原。伍原点头,然后敬礼,然后转身走去。
伍原走上大路,回头望望,那一星豆子似的灯光,不飘忽,不移动,像是镶嵌在夜空当中。
夜空下的世界,依然斗转星移。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日
3.文中画横线的句子可以改写为:“这一点不飘忽不闪烁小如绿豆的光,包含着一切的明天。”从语意上看,二者基本相同,但原文表达效果更好。为什么?
四、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苦恼
契诃夫
我向谁去诉说我的悲伤?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约纳周身雪白,像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身子往前伛着,伛到了活人的身子所能伛到的最大限度。即使有一个大雪堆倒在他的身上,仿佛他也会觉得不必把身上的雪抖掉似的……他那匹小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不动。
约纳和他的瘦马停在那个地方已经很久了。他们在午饭前就从大车店里出来,至今还没拉到一趟生意。现在傍晚的暗影已经笼罩全城。街灯的黯淡的光已经变得明亮生动,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赶车的,到维堡区去!”约纳听见了喊声,“赶车的!”约纳猛地哆嗦一下,从粘着雪花的睫毛里望出去,看见一个军人,穿一件带风帽的军大衣。
“到维堡区去!”军人又喊了一遍。
约纳抖动了一下缰绳,于是从马背上和他肩膀上就有大片的雪撒下来……军人坐上雪橇车。
约纳回过头去瞧着乘客,努动他的嘴唇……他分明想要说话,然而从他的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发出咝咝的声音。
“什么?”军人问。
约纳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哦!……他是害什么病死的?”
约纳掉转整个身子朝着乘客说:“谁知道呢!多半是得了热病吧……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死了……这是上帝的旨意哟。”
“赶你的车吧……”乘客说,“照这样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快点走!”
车夫就又伸长脖子,用一种稳重的优雅姿势挥动他的鞭子。后来他有好几次回过头去看他的乘客,可是乘客闭上眼睛,分明不愿意再听了。他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坐在赶车座位上伛下腰,又不动了……湿雪又把他和他的瘦马涂得满身是白。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
人行道上有三个年轻人路过,把套靴踩得很响,互相诟骂,其中两个人又高又瘦,第三个却矮而驼背。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
二十戈比的价钱是不公道的,然而他顾不上讲价了……一个卢布也罢,五戈比也罢,如今在他都是一样,只要有乘客就行……?
三个人一齐抢到座位上去,驼子用破锣般的嗓音说:“走吧,快点跑!嘿,老兄,瞧瞧你的这顶帽子!全彼得堡也找不出比这更糟的了……”
“嘻嘻,……嘻嘻……”约纳笑着说,“凑合着戴吧……”
“喂,你少废话,赶车!莫非你要照这样走一路?是吗?要给你一个脖儿拐吗?……”
“嘻嘻!”约纳笑道,“这些老爷真快活!”
“呸,见你的鬼!……”驼子愤慨地说,“你到底赶不赶车,老不死的?难道就这样赶车?你抽它一鞭子!唷!使劲抽它!”
约纳感到他背后驼子扭动的身子和颤动的声音。他听见那些骂他的话,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约纳不住地回过头去看他们。正好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他就再次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
“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赶车吧!诸位先生,照这样的走法,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约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声明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约纳收下二十戈比以后,久久地看着那几个游荡的人的背影,后来他们走进一个黑暗的大门口,不见了。他又孤身一人,寂寞又向他侵袭过来……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约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然而人群奔走不停,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注意到他的苦恼……那种苦恼是广大无垠的。如果约纳的胸腔裂开,那种苦恼滚滚地涌出来,仿佛就会淹没全世界,可是话虽如此,它却是人们看不见的。这种苦恼竟包藏在这么一个渺小的躯壳里,就连白天打着火把也看不见……
约纳瞧见一个扫院子的仆人拿着一个小蒲包,就决定跟他攀谈一下。
“老哥,现在几点钟了?”他问。
“九点多钟……你停在这儿干什么?快把你的雪橇赶开!”
约纳把雪橇赶到几步以外去,伛下腰,听凭苦恼来折磨他……他觉得向别人诉说也没有用了……可是五分钟还没过完,他就挺直身子,摇着头,仿佛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似的;他拉了拉缰绳……他受不住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约纳已经回到大车店,在一个肮脏的大火炉旁边坐着了。炉台上,地板上,长凳上,人们鼾声四起。约纳瞧着那些睡熟的人,后悔不该这么早就回来……
“连买燕麦的钱都还没挣到呢。”他想,这就是我会这么苦恼的缘故了。一个人要是会料理自己事……让自己吃得饱饱的,自己的马也吃得饱饱的。那他就会永远心平气和……”
墙角上有一个年轻的车夫站起来,带着睡意嗽一嗽喉咙,往水桶那边走去。
“你是想喝水吧?”约纳问。
“是啊,想喝水。”
“那就痛痛快快地喝吧……我呢。老弟,我的儿子死了……”约纳看一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是一点影响也没看见。那个青年人已经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睡着了。如同那个青年人渴望喝水一样,他渴望说话。他的儿子去世快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还没有跟任何人好好地谈一下这件事……应当有条有理、详详细细地讲一讲才是……应当讲一讲他的儿子怎样生病,怎样痛苦,临终说过些什么话,怎样死掉……是啊,他现在可以讲的还会少吗?听的人应当惊叫,叹息,掉泪……
“去看一看马吧,”约纳想,“要睡觉,有的是时间……不用担心,总能睡够的。”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他想起燕麦、草料、天气……关于他的儿子,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不能想的……跟别人谈一谈倒还可以:至于想他,描摹他的模样,那太可怕,他受不了……
“你在吃草吗?”约纳问他的马说:“好”吃吧……既然买燕麦的钱没有挣到,那咱们就吃草好了……是啊……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我不行了……他才是个地道的马车夫……如果他活着就好了……”
约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就是这样嘛,我的小母马……库兹马不在了……他下世了……他无缘无故死了……比方说,你现在有个小驹子,你就是这个小驹子的亲娘……忽然,比方说,这个小驹子下世了……你不是要伤心吗?”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
约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小说发表于1886年,有删改)
4.小说大量使用短句和省略号,请分析其表达效果。
答案
1.①内容上:是我担心他走路不方便而吐露的关心之词,体现了“我”对张老师的敬重。
②结构上:通过“雪停了”的表述,照应了前文下雪,暗示着时间过去 , 情节推移/暗示着作者对其跌宕人生的感慨与祝福。
③表达效果:以景作结/小说的情节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了回味的空间,让人联想丰富,言有尽而意无穷。
2.第二种表达效果更好。①小说旨在批判封建社会腐朽丑陋的“典妻”现象,揭示女性没有地位和尊严、沦为生育工具的悲剧命运;②按照第二种结尾,妻子为了家庭牺牲了一切,最终还要遭受家人的冷遇,这就更加突出了妻子的悲剧命运,从而更能突出主题。③第一种结尾让一家人团圆,生活改善,淡化和削弱了小说的批判性主题。
3.原文多用短句,且运用了反复的修辞手法,强调了灯光带给伍原的激动与欣喜。
4.①大量使用短句和省略号,契合以对话为主的情节内容及人物身份、境遇,使人物语言极具个性,形象地表现了约纳说话简短、口语化、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特点,想说又不敢大胆痛快地倾诉的心理,刻画了一个老实木讷、惶恐卑微、孤苦悲伤的底层小人物形象。②更好地表现了作者对小人物的同情和对人与人之间冷酷无情的黑暗现实的批判。③形成了作品简约、含蓄的语言风格,留给读者更多的思考空间,能收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