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训练------探究称呼变化的用意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四世同堂(节选)
老舍
最使瑞宣痛快的是钱老人并没完全失去记忆与思想能力,而变为残废。钱老人的神志逐渐清爽,在他看,便是残暴的日本人没有能力治服一位诗人的证明。他切盼能听到钱先生述说被捕受刑的经过,而详细的记载下来。
可是,钱老人的嘴很严。他是绝对不会把被捕以后的事说给第二个人的。他越清醒,便越小心;每每在他睡醒以后,他要问:“我没说梦话吧?”在清醒的时候,他闭口不谈被捕的事。瑞宣用尽了方法,往外诱老人的话,可老人一听到快要接触到被捕与受刑的话,他的脸马上发白,眼中也发出一种光,像老鼠被猫儿堵住了的时候那种惧怕的,无可奈何的光。一看到这种神气,瑞宣就十分惭愧。可是,惭愧并没能完全胜过他的好奇。
事情的本身是太奇——被日本宪兵捕去,而还能活着出来,太奇怪了!况且,钱老人为什么这样的不肯说狱中那一段事实呢?
慢慢的,他测悟出来:日本人,当放了老人的时候,一定强迫他起下誓,不准把狱中的情形告诉给第二个人。假若这猜得不错,以老人的诚实,必定不肯拿起誓当作白玩。可是,从另一方面看,老人的通达是不亚于他的诚实的,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被迫起下的誓言呢?再一想,瑞宣不由的便想到老人的将来:老人是被日本人打怕了,从此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活下去呢?还是被打得懂得了什么叫做仇恨,而想报复呢?
对钱太太与钱大少爷的死,老人一来二去的都知道了。在他的梦中,他哭过,哭他的妻和子。醒着的时候,他没有落一个泪。他只咬着那未落净的牙,腮上的陷坑儿往里一嘬一嘬的动。老人很喜欢听战事的消息,瑞宣是当然的报道者。这也使瑞宣很为难。他愿意把刚刚听来的消息,与他自己的意见,说给老人听。可是,只要消息不十分好,老人便不说什么,而又定着眼愣起来。他好像有什么极应保守秘密的大计划,必须越少说话越好。瑞宣很为难,因为他不会撒谎,不会造假消息,而又不愿教老人时时的不高兴。他只能在不完全欺骗中,设法夸大那些好消息,以便使好坏平衡,而减少一些老人的苦痛。
虽然钱诗人有了那么多的改变,并且时时使瑞宣为难,可是瑞宣仍然天天来看他,伺候他,陪着他说话儿。伺候钱诗人差不多成了瑞宣的一种含有宗教性的服务。瑞宣猜不透老先生的心里。老人是完全忘了以前的事呢?还是假装的忘记,以便不露痕迹的去报仇呢?真的,钱先生已经变成了一个谜!瑞宣当初之所以敬爱钱先生,就是因为老人的诚实,爽直,坦白,真有些诗人的气味。
金三爷来的次数少一些了。可每逢他来到,钱老人便特别的高兴。这使瑞宣几乎要有点嫉妒了。瑞宣晓得往日金三爷在钱老人的眼中,只是个还不坏的亲友,而不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
当金三爷也来看病人的时候,瑞宣很注意的听两位老人都说些什么,以便猜出钱老人特别喜欢金三爷的理由。在庆祝保定陷落的第二天,瑞宣在钱家遇到了金三爷。钱诗人带着满身的伤,更容易感觉到天气的变化;他的浑身都酸疼。一见金三爷进来,他便说:“天气要变呀,风多么凉啊!”
“凉吗?我还出汗呢!”金三爷的脑门上挂着不少很大的汗珠。从怀里摸出块像小包袱似的手绢把自己的秃脑袋用力的擦了一番。好大一会儿,他才问亲家:“好点吧?”
钱老人,似乎是故意求怜的,把身子蜷起来。声音也很可怜的,他说:“好了点!今天可又疼得厉害!要变天!”
金三爷捏了捏红鼻头,声如洪钟似的:“也许要变天!一边养,一边也得忍!忍着疼,慢慢的就不疼了!”
瑞宣看出来,钱诗人是崇拜金三爷了。为什么呢?他猜不出。
金三爷走后,钱老人对瑞宣说:“在这年月,有金三爷的身体比有咱们这一肚子书强得太多了!三个读书的也比不上一个能打仗的!”
瑞宣明白了。原来老人羡慕金三爷的身体。为什么?老人要报仇!想到这儿,他不转眼珠的看着钱先生,看了足有两三分钟。是的,他看明白了:老人不但在模样上变了,他的整个的人也都变了。谁能想到不肯损伤一个蚂蚁的诗人,会羡慕起来,甚至是崇拜起来,武力与身体呢?看着老人陷下去的腮,与还有时候带出痴呆的眼神,瑞宣不敢保证老先生能够完全康复,去执行报仇的计划。可是,只要老人有这么个报仇的心思,也就够可敬的了。他觉得老人与中国一样的可敬。一个生活与趣味全都是田园诗样的钱先生现在居然不考虑一切,而只盼身体健壮,好去报仇,他没法不敬重老人的胆气。老人似乎不考虑什么来得及与来不及,而想一下子由饮酒栽花的隐士变成敢流血的战士。难道在国快亡了的时候,有血性的人不都应当如此么?
(节选自老舍《四世同堂》)
1.这篇选文的主人公先后有三种不同的称呼:“钱老人”“钱诗人”“钱先生”。请分别探究其用意。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十八岁的李响
蔡楠
说实话、我比较讨厌李响。我这些天很忙,正忙一件大事。我越忙,他越来添乱。
他这么大岁数了,冷不丁就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还一直蹦来跳去的。他耳不聋眼不花,就是嘴笨、说话磨磨唧唧的。我就讨厌他这一点,有话就说,说完就走不好吗?还有,我还怕他蹦来跳去坏掉了,我可没时间送他去医院。李直也没时间。李直比我更讨厌他。
于是我想赶他走。我泡上了一杯茶,给他端过去。我把茶水送到了他的嘴边,喝点吧,喝完了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我明天还出门呢!
李响就把一杯茶喝光了。我看到那杯茶透亮亮地流到了李响的体内,他的身体就不飘了,也不蹦不跳了,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那里。
我知道,茶水冲掉了这些年堵在他喉咙里的东西,他的声道开始通畅了。我拿出一个宜兴紫砂陶壶,又拿出一罐好茶给他,说:“你可以走了!”他把东西拨拉到一边去,清清爽爽地说:“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我想跟你出门,去南泥湾——”
我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南泥湾?我赶紧去扶他,我怕他说胡话犯病啥的。我把座椅搬了出来,放到他的屁股底下。他却不坐,腰板挺直了盯着我:“李游,你说到底带我去不?”
“我去是有项目做,你去干什么?”
“我给你当向导,我熟悉那里,在那里打过仗!”李响一字一顿地说。
“快别说你打仗的事了,你当年是偷着跑出去的,瞒着父母,连新婚10天的媳妇都瞒着。知道李直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讨厌你偷着跑了。”
“我那不是偷着跑,是当兵抗日去了。”李响争辩着。“那你打仗了吗?”
“打了,不过,也算没……没打。”李响这回坐下了,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我跟队伍走的第三天,就在石家庄附近的陈庄和鬼子打了一仗,还没冲锋,我的腿就中了一枪。后来腿瘸了,我就当了炊事员。”
我“噗嗤”一声,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那后来呢?”
“后来我还参加了百团大战,后来就跟着部队去了晋西北,再后来……就去了延安。”李响的眼神突然有了光芒,“我是一瘸一拐地跟着部队来到延安来到毛主席身边的。那时候,我和战友们都觉得这回有仗要打了,我们得保卫延安啊!可是……可是毛主席却让我们去南泥湾种地。”
“你是说,你去南泥湾开过荒?”我觉得李响顺畅的话有点离谱,“怎么这些年也没听你说过呢?”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在老家又不是没种过地!”李响摆了摆手,“再说了,你和李直哪里关心过我啊!”
李响说得对,李直和我确实不大关心他。他从18岁就扔下媳妇跑了,李直出生的时候都不知道他爹是谁。李直他们娘俩在战乱的时光里自己熬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关心他。
“你们不关心我,可我惦记你们!”李响叹了口气,“原来我想打完鬼子就回来,后来我又想等南泥湾的地种好了再回来。可南泥湾很难缠啊……”“你就别找理由了,你根本没想过回来!”我望着李响。
“别……别瞎说,我李响不是那种人。那时候的南泥湾,天寒地冻,荒无人烟。部队开拔到这里,没吃没穿没住的。我当炊事员还不知道吗?红米饭南瓜汤,那是后来才有的,挖野菜也当粮,大冬天往哪里去挖野菜?反正,炊事班里也没可做,我就拿起做饭的铁铲,穿着单衣,跟大家去开荒了……”
我不说话了。听李直讲过,他两岁的时候,县上的干部送李响的包裹回来时,确实带着一把铁铲,不过铲子剩了个破片片。
见我不说话,李响来劲了:“你承认我说的是真的吧?带我去吧!”
我凑近李响,把他抱住了。他的身体很轻,我知道我抱住的不单是李响,还有李响的故事。
我决定带李响走。
李响跟着我来到了南泥湾,却蒙圈了。他找不到开过荒的地方了。他不吹了,只能由我给他当向导。我开着导航,带他去了三五九旅旅部旧址、南泥湾垦区政府旧址,带他去了党徽广场,还带他去了南泥湾风景区,参观了南泥湾特有的民宿……
“看,我就在这里开过荒,在这里住过——”
李响在一孔被改造成农家院的窑洞前站住了,大呼小叫起来。
我知道,我应该办我的大事了。我走进窑洞,一群人早已等在那里了。那是南泥湾开发区的领导。我从电脑包里拿出了一份签好字的合同。我说:“这是我们公司引进的石墨烯技术,现在我无偿地献给南泥湾,用上这种材料,窑洞加热快,也非常环保。再有,我的集团公司,捐献一批白洋淀环保充电车,方便旅游,第一批已经在路上了……”
办完这件大事,我回头再找李响,却没有他的踪影了。我不能弄丢李响。
我知道李响去了哪里。我急匆匆来到了九龙泉烈士纪念碑前,果然看到李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确切地说,是他的名字嵌在了纪念碑里。我听到了导游的讲解:
李响,河北雄安人,曾经创造一天开荒4.23亩的记录,他用铁铲和镢头连续开荒一个月,最后累死在了地里,那年他只有十八岁……
我的眼泪急速地涌了出来,我大声喊道:“爷爷,你的孙子来看你了……”
(有删改)
【注】1941年3月,八路军三五九旅在旅长王震的率领下在南泥湾开展了著名的大生产运动。
2.小说前后分别使用“李响”和“爷爷”两个不同的称呼,其中蕴涵着“我”怎样的情感态度?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三、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复活(节选)
列夫·托尔斯泰
现在这个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已不是她所爱过的那个聂赫留朵夫,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玩弄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总是要尽量从他们身上多弄到些好处。就因为这个缘故,她向他妖媚地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怎样利用他弄到些好处。
“那事早就完了。”她说,“如今我被判决,要去服苦役了。”
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聂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夹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她,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昨晚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此刻又在他心里说话,又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儿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聂赫留朵夫觉得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同他水火不相容,使她永远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并且不让他闯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卡秋莎,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明白,我是了解你的,我记得当时你在巴诺伏的样……”
“何必提那些旧事。”她冷冷地说。
“我记起这些事是为了要改正错误,赎我的罪,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开了头,本来还想说他要同她结婚,但接触到她的目光,发觉其中有一种粗野可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他不敢开口了。
这时候,探监的人纷纷出去。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探望的时间结束了。玛丝洛娃站起来,顺从地等待人家把她带回牢房。
“再见,我还有许多话要对您说,可是,您看,现在没时间了。”聂赫留朵夫说着伸出一只手,“我还要来的。”
“话好像都已说了……”
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同他握。
“不,我要设法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同您见面,我还有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您说。”聂赫留朵夫说。
“好的,那您就来吧。”她说,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
“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哪!”聂赫留朵夫说。
“真怪!”她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向铁栅栏那边走去。
3.文中聂赫留朵夫对玛丝洛娃的称呼有几次变化,反映了人物怎样的心理轨迹?
参考答案:
1.①称呼“钱老人”为例突出主人公的年龄特点和身体特点,也为写钱老人羡慕金三爷有强壮身体可以报国做了逻辑准备。②“钱诗人”为了突出主人公原先的身份气质以及优雅闲适的生活态度,和后来蜕变成勇于流血的战士形成对比。③“钱先生”便于表达瑞宣对于主人公诚实爽直的敬爱,更便于表达后来对主人公想要勇敢报国的佩服。
2.①采用“李响”称呼,使其成为观察与描写的对象,蕴含“我”客观冷静的态度。
②使用“爷爷”称谓,拉近距离,增强亲近感,既是对爷爷的怀念,也是对老一代革命者的尊敬;
③称呼的转换,蕴含着“我”由不关心到仰慕的情感变化。
3.有三次变化。
①聂赫留朵夫起初用“您”称呼玛丝洛娃,是因为自己是来请求玛丝洛娃原谅的,而且两人之间也没有了以往的亲切、熟悉感。
②后来称呼“卡秋莎”“你”,是因为聂赫留朵夫想得到玛丝洛娃的理解和宽恕,想在情感上拉近与玛丝洛娃的距离。
③再次改为“您”,一方面是因为聂赫留朵夫忏悔和赎罪的想法不被玛丝洛娃理解和接受,让他感觉到与玛丝洛娃之间距离的遥远,有着难以消除的疏离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聂赫留朵夫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有失自己现在的身份。
④这些称呼上的斟酌变化,反映出聂赫留朵夫尽管很想帮助玛丝洛娃,但内心还是有着犹豫和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