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届高考统编版补充篇目:《报任安书》课件(共67张P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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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 2024届高考统编版补充篇目:《报任安书》课件(共67张P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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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目 语文
更新时间 2023-12-14 00: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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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67张PPT)
《报任安书》
司马迁
读《出师表》而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忠。
读《陈情表》而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孝。
读《祭十二郎文》而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友。
读《报任安书》而不下泪者,其人必不为人。
【学习目标】
1.语言建构与运用:朗读课文,培养语感,积累实词,虚词与句式。
2.思维发展与提升:准确翻译课文,理清文章思路。
3.审美鉴赏与创造:感受司马迁逆境中发愤的高尚人格和他的生死观。
4.文化传承与理解:背诵课文第七八段,感悟生死观,珍爱生命。
司马迁(前145或前135年—?),字子长,西汉史学家、文学家,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少年时随父司马谈读书,并从董仲舒受学《春秋》,向孔安国问疑《尚书》,前125年出游,历经长江、湘江、沅江、淮水、泗水、黄河等流域,沿途考察名胜古迹,访问历史遗事,调查社会风俗。后为郎中,曾随汉武帝出巡西北诸郡县。元鼎六年(前111),奉命出使西南。元封元年(前110年)父死,遗嘱继志著史。之后任太史令,阅读皇室所藏典籍,开始搜集史料。太初元年(前104年),倡议并主持改革历法工作,与太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典星射姓、治历邓平、方士唐都、落下闳等数十人,共同制订了以正月为岁首的新历,名为“太初历”。此后即着手著史。天汉三年(前98年),因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解,触怒武帝,获罪入狱,处以腐刑。太始元年(前96年)出狱,任中书令。受刑之后,忍辱发愤,艰苦撰述,根据《尚书》《春秋》《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等史书及诸子百家的著作、官府所藏的典籍档案以及亲身考察访问得来的资料,终于写成“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记》(原名《太史公书》),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影响极为深远。他死后,《史记》藏于家,至汉宣帝时,始由其外孙杨恽公布于世。除《史记》外,其著作存于今者尚有《报任安书》、《素王妙论》、《悲士不遇赋》。
《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有很高的史学价值 。记载了上起传说中的黄帝,下至汉武帝初年三千年的历史。分10表、8书、12本纪,30世家,72列传,共130篇。
《史记》又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书中对部分历史人物的叙述,语言生动,形象鲜明。鲁迅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与《资治通鉴》合称“史学双壁”。
解题:
①报:答,回复;
②书:古代文体,书信。古人写信,多有题目,说明是写给谁的信,信题多为“报……书”“答……书”
“与……书”“上……书”“寄……书”等。
例如《答司马谏议书》(王安石)、《与朱元思书》(吴均)
③任安:是时任安为北军使者护军,太子立车北军南门外,召任安,与节令发兵。安拜受节,入,闭门不出……武帝曰:“是老吏也,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见胜者欲合从之,有两心。安有当死之罪甚觽(xī),吾常活之,今怀诈,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诛死。
——《史记》
戾太子事件
刘据(前128年一前91年),汉武帝刘彻嫡长子。
征和二年(前91年),刘据在巫蛊之祸中被江充、韩说等人诬陷,因不能自明而起兵反抗诛杀江充等人。汉武帝识信谎情,以为太子刘据谋反,遂发兵镇压,反抗过程中,刘据与丞相刘屈等大战于长安。
当时任安担任北军使者护军‘监理京城禁卫军北军的官’,混乱中接受刘据要他发兵的虎符,但按兵未办。最终刘据兵败逃亡,因拒绝被捕受辱而自杀。
后经过调查发现巫蛊害人多为有不实。汉武帝颇知当时刘据只是惶恐不安并无谋反的意图,遂为之平反,汉武帝认为任安“坐观成败”,“怀诈,有不忠之心”,论罪腰斩。
冤案平反后,汉武帝建思子宫,归来望思之台以寄哀思。汉宣帝刘询继位后,为祖父刘据追加谥号曰“戾”,重修陵寝,供奉祭祀。
写作背景
《报任安书》是司马迁给朋友任安的一封复信。司马迁因李陵之祸,被捕下狱,惨遭宫刑。出狱后,任中书令。表面上看,这是宫中的机要职务,实际上却是以一个宦者的身份在内廷侍候,为一般士大夫所鄙视。在这期间,任安写信给他,希望他利用中书令的地位“推贤进士”。出于以往的沉痛教训和对黑暗现实的深刻认识,司马迁觉得实在难以按任安的话去做,所以一直没有复信。后来,任安以重罪入狱,司马迁担心任安一旦被处死,就会永远失去给他回信的机会,使他抱憾终生,同时自己也无法向老朋友一抒胸中的积愤,于是写下了这篇《报任安书》。
李陵之祸
这年夏天,武帝派自己宠妃李夫人的哥哥、贰师将军李广利领兵讨伐匈奴,另派李广的孙子、别将李陵随从李广利押运辎重。李陵带领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孤军深入浚稽山,与单于遭遇。匈奴以八万骑兵围攻李陵。经过八昼夜的战斗,李陵斩杀了一万多匈奴,但由于他得不到主力部队的后援,结果弹尽粮绝,不幸被俘,然后投降,司马迁为其说情,被判宫刑。
①曩者(nǎnɡ) 罢弩(pí) 卒卒无须臾(cù) 不可为讳(huì)
卒然(cù) 愤懑(mèn) 阙然(quē)
②憯(cǎn) 景监(jiàn) 参乘(cān shèng) 辇毂(niǎn gǔ)
拾遗补阙(quē) 行伍(hánɡ) 搴旗(qiān) 阘茸(tà róng)
④媒孽(niè) 救死扶伤不给(jǐ) 旃裘(zhān) 沬血(mèi)
弮(quān) 怛悼(dá dào )
塞睚眦之辞(sè yá zì) 囹圄(líng yǔ) 愬(sù)
隤(tuí) 佴(èr) 重为天下笑(zhònɡ)
正音
⑤诎体(qū) 箠楚(chuí) 槛(jiàn) 圜墙(yuán) 头枪地(qiāng) 羑(yǒu) 惕息(tì) 强颜(qiǎng)
魏其(jī) 衣赭(yì zhě)
⑥贪生恶死(wù) 怯懦(qiè nuò)缧绁(léi xiè) 臧获(zāng)
⑦倜傥(tì tǎng)厄(è)厥(jué)膑(bìn)自见(xiàn)
⑧逊(xùn)轩辕(yuán)兹(zī)愠色(yùn)
⑨累世(lěi)剌谬(là)要之(yào)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①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
太史公:司马迁所任官职。司马迁28岁接任父亲的职位,担任太史令。古代书信常在开头先列具写信人的官职姓名。
牛马走,供驱使的人,如牛马一般。这里是作者的谦称。
再拜:拜两次,表示恭敬。 言:陈述。
足下:古代对人的敬称。 曩:从前。 者:表示停顿。 辱:委屈
推:推荐。 进:引荐。 贤、士:有才德的人。
为务:把……作应当做的事情。 当时司马迁任中书令(由宦官担任,掌管推选人才和文书等),能较多地接近皇帝,任安希望司马迁利用自己的条件向皇帝举荐人才。
像牛马一样替人奔走的仆役太史公司马迁再拜。
 少卿足下:前不久承蒙您给我写信,用谨慎地待人接物教导我,以推举贤能、引荐人才为己任,情意、态度十分恳切诚挚。
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是也。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之遗风矣。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郁悒而无谁语。
望 :怨恨。仆:对自己的谦称。相师:效法你。
而:并列关系。用,听从,奉行。流俗人:世俗之人,平庸之人。
罢驽:比喻才能低下。罢,同“疲”。驽,劣马。侧闻:从旁听说。犹言“伏闻”,自谦之词。
长者:年纪大、辈分高、德高望重的人。顾,只是。身残处秽:指因受宫刑而身体残缺,兼与宦官贱役杂处。秽,污浊。
尤,抱怨,指责。益:益处,对……有好处。损:损害。郁悒:忧愁苦闷的样子。
好像抱怨我没有遵从您的教诲,而是追随了世俗之人的意见。我是不敢这样做的。我虽然平庸无能,但也曾听到过德高才俊的前辈遗留下来的风尚。只是我自认为身体已遭受摧残,又处于污浊的环境之中,每有行动便受到指责,想对事情有所增益,结果反而自己遭到损害,因此我独自忧闷而不能向人诉说。
谚曰:“谁为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若仆大质已亏缺矣,虽才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
盖,句首语气词。 钟子期、伯牙:春秋时楚人。伯牙善鼓琴,钟子期知音。钟子期死后,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何则:为什么,多用于自问自答。 容:打扮。 大质:身体。亏缺:缺损不全。亏:欠缺,毁坏。 怀:怀藏,心里存有。
随、和:随侯之珠和和氏之璧,是战国时的珍贵宝物。由、夷:许由和伯夷,两人都是西周早期被推为品德高尚的人。
适:恰好。 点:玷污。
俗话说:"为谁去做,教谁来听?"钟子期死了,伯牙便一辈子不再弹琴。这是为什么呢?贤士乐于被了解自己的人所用,女子为喜爱自己的人而打扮。像我这样的人,身躯已经亏残,虽然才能像随侯珠、和氏璧那样稀有,品行,像许由、伯夷那样高尚,终究不能用这些来引以为荣,恰好会引人耻笑而自取污辱。
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雍,
书辞:书信。会东从上来:太始四年(前93年)三月,汉武帝东巡泰山,四月,又到海边的不其山,五月间返回长安。司马迁从驾而行。
贱事:谦称自己琐事。 浅:时间短暂。卒卒:同“猝猝”,匆匆忙忙的样子。
须臾:片刻。竭,尽,穷尽。指意:旨意,意向。抱,怀有。
不测:意想不到的事,意外的事故。涉:历,经历。
旬月:满一个月/十个月。旬岁,满一年;旬日,十天;旬年,一年,十年;旬假,唐宋时官吏每十天休息一天称“旬假”。
季冬:冬季的第三个月,即十二月。汉律,每年十二月处决囚犯。
薄,迫近,接近。
来信本应及时答复,刚巧我侍从皇上东巡回来,后又为烦琐之事所逼迫,同您见面的日子很少,我又匆匆忙忙地没有些微空闲来详尽地表达心意。现在您蒙受意想不到的罪祸,再过一月,临近十二月,我侍从皇上到雍县去的日期也迫近了,
恐卒然不可为讳,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久不报,幸勿为过。
不可讳:死的委婉说法。任安这次下狱,后被汉武帝赦免。但两年之后,任安又因戾太子事件被处腰斩。
终:最终,。已:终止,到最后。舒:宣泄,排遣。
晓:明白,知道。——使……知道。
左右:称呼对方的客气语。(左右:近臣。)略:大致。
固陋:见识浅薄鄙陋,阙然 :(时间)隔了很久。
报:答复,给回信。 幸:希望。 过:责备。
恐怕突然之间您就会有不幸之事发生,因而使我终生不能向您抒发胸中的愤懑,那么与世长辞的灵魂会永远留下无穷的遗怨。请让我向您略约陈述浅陋的意见。隔了很长的日子没有复信给您,希望您不要责怪。
像牛马一样替人奔走的仆役太史公司马迁再拜。
少卿足下:前不久承蒙您给我写信,用谨慎地待人接物教导我,以推举贤能、引荐人才为己任,情意、态度十分恳切诚挚,好像抱怨我没有遵从您的教诲,而是追随了世俗之人的意见。我是不敢这样做的。我虽然平庸无能,但也曾听到过德高才俊的前辈遗留下来的风尚。只是我自认为身体已遭受摧残,又处于污浊的环境之中,每有行动便受到指责,想对事情有所增益,结果反而自己遭到损害,因此我独自忧闷而不能向人诉说。俗话说:"为谁去做,教谁来听?"钟子期死了,伯牙便一辈子不再弹琴。这是为什么呢?贤士乐于被了解自己的人所用,女子为喜爱自己的人而打扮。像我这样的人,身躯已经亏残,虽然才能像随侯珠、和氏璧那样稀有,品行像许由、伯夷那样高尚,终究不能用这些来引以为荣,恰好会引人耻笑而自取污辱。来信本应及时答复,刚巧我侍从皇上东巡回来,后又为烦琐之事所逼迫,同您见面的日子很少,我又匆匆忙忙地没有些微空闲来详尽地表达心意。现在您蒙受意想不到的罪祸,再过一月,临近十二月,我侍从皇上到雍县去的日期也迫近了,恐怕突然之间您就会有不幸之事发生,因而使我终生不能向您抒发胸中的愤懑,那么与世长辞的灵魂会永远留下无穷的遗怨。请让我向您略约陈述浅陋的意见。隔了很长的日子没有复信给您,希望您不要责怪。
任安在来信中提出了怎样的要求?作者的态度是什么?(请用原文回答)
任安的要求:
作者的态度:
教以慎于接物,推贤进士为务。
仆非敢如此
2、本段核心句是哪句,在结构上的作用是什么?
核心句:
作用:
仆非敢如此。
设置悬念,总领下文。
②仆闻之: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
修身者:道德修养高尚的人。符:凭证。端:萌芽,发端。
爱施者:博爱施舍的人。取予者:懂得拿取和给予的人。决:决断,决定。行:德行、品行。极:极点,尽头。最高程度。托:寄托。列:排列。
莫:无,没有(什么)。憯(cǎn):惨痛。伤心:心灵受伤。形容极其悲痛。
丑:丑恶。辱:受辱,侮辱。先:祖先。诟:耻辱,侮辱。
比数:相与并列,相提并论。数,计算,这里指评价。
我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如何修身,是判断他智慧的证明;一个人是否乐善好施,是评判他仁义的起点;一个人如何取舍,是体会他道义的标志;一个人如何面对耻辱,是断定他是否勇敢的准则;一个人建立了怎样的名声,是他品行的终极目标。志士有这五种品德,这样以后就可以立足于社会,排列在君子的行列中了。所以,祸患没有比贪利更悲惨的了,悲哀没有比心灵受创更痛苦的了,行为没有比污辱祖先更丑恶的了,耻辱没有比遭受宫刑更重大的了。受过宫刑的人,社会地位是没法比类的,这并非当今之世如此,这种情况从开始以来已经很久了。
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
载:乘车。卫灵公二句:春秋时,卫灵公和夫人乘车出游,让宦官雍渠同车,而让孔子坐后面一辆车。孔子深以为耻辱,说:“我没有见过像好色那样好德的人。”就离开了卫国。适,到……去。
“商鞅”二句:商鞅得到秦孝公的支持变法革新。景监是秦孝公的宠臣,曾向秦孝公推荐商鞅。赵良是秦孝公的臣子,与商鞅政见不同。见:接见,引见。
“同子”二句:同子指汉文帝的宦官赵谈,因为与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同名,避讳而称“同子”。丝,袁盎的字,汉文帝时任郎中。据载,文帝坐车去看他母亲时,宦官陪乘,袁盎伏在车前说:“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于是文帝只得依言令赵谈下车。耻:以……为耻,感到耻辱。
从前卫灵公与宦官雍渠同坐一辆车子,孔子感到羞耻,便离开卫国到陈国去;商鞅靠了宦官景监的推荐而被秦孝公召见,贤士赵良为此寒心;太监赵谈陪坐在汉文帝的车上,袁丝为之脸色大变。自古以来,人们对宦官都是鄙视的。
夫中材之人,事有关于宦竖,莫不伤气,而况于慷慨之士乎!如今朝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豪俊哉!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余年矣。
中材:中等才能。宦竖:对宦官的蔑称。伤气:挫伤志气。奈何:怎么能。令,让。刀锯之余:刑馀,受过宫刑的人。
豪俊:豪杰,才智杰出的人。赖,依靠,凭借。
先人:祖先。绪业:事业,遗业。
待罪:谦辞,指做官。(等待治罪。)
辇毂下:皇帝车架之下。指代京师、京城。
一个才能平常的人,一旦事情关系到宦官,没有不感到屈辱的,更何况一个慷慨刚强的志士呢?如今朝廷虽然缺乏人材,但怎么会让一个受过刀锯摧残之刑的人,来推荐天下的豪杰俊才呢?我凭着先人遗留下来的余业,才能够在京城任职,到现在已二十多年了。
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积日累劳,取尊官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
惟:思考,想。纳忠:献纳忠心;效忠。纳,献纳。效,献出。
誉,声誉,美名。结:结交。拾遗补阙:遗:遗漏。阙:通“缺”,缺点和过失。原指大臣对君主指陈过失,补救朝政。现指弥补遗漏和过失。也作“补阙拾遗”。进:推荐,荐举。显:使显露。岩穴之士:隐士。
备:充数,充任。行伍:古兵制,五人为伍,二十五人为行,因以行伍代指军队。攻城野战:攻打城池,野外作战。搴(qiān):拔取。交游:朋友。光宠:光荣、这里是争光。
我常常这样想:上不能对君王尽忠和报效信诚,而获得有奇策和才干的称誉,从而得到皇上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给皇上拾取遗漏,补正阙失,招纳贤才,推举能人,发现山野隐居的贤士;对外,不能备数于军队之中,参加攻城野战,以建立斩将夺旗的功劳;从最次要的方面来看,又不能每日积累功劳,谋得高官厚禄,来为宗族和朋友争光。
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于此矣。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维纲,尽思虑,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在闒茸之中,乃欲昂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遂:成就,成功。苟合:随便附和,曲意迎合。取容:取悦于人。
短长:偏义副词,偏于长。效:功效。乡:通“向”。厕:间杂,置身。
外廷:外朝。对皇宫内(内廷)而言。指群臣等待上朝和办公议事的地方。汉制,凡遇疑难不决之事,则令群臣在外廷讨论。末议:肤浅的、微不足道的议论。末:微小,浅薄。
维纲:总纲和四维,比喻法度。 闒(tà)茸:下贱,低劣。伸(shēn )眉:扬眉自得。论列是非:论:评论;列:列举。罗列事实,评论是非。轻,轻视。羞:羞辱。尚何言哉:尚言何哉,宾语前置。
这四个方面没有哪一方面做出成绩,我只能有意地迎合皇上的心意,以保全自己的地位。我没有些微的建树,可以从这些方面看出来。以前,我也曾置身于下大夫的行列,在朝堂上发表些不值一提的意见。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申张纲纪,竭尽思虑,到现在身体残废而成为打扫污秽的奴隶,处在卑贱者中间,还想昂首扬眉,评论是非,不也是轻视朝廷、羞辱了当世的君子们吗?唉!唉!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说什么呢?尚且说什么呢?
我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一个人如何修身,是判断他智慧的凭证;一个人是否乐善好施,是评判他仁义的起点;一个人如何取舍,是体会他道义的标志;一个人如何面对耻辱,是断定他是否勇敢的准则;一个人建立了怎样的名声,是他品行的终极目标。志士有这五种品德,这样以后就可以立足于社会,排在君子的行列中了。所以,祸患没有比贪利更悲惨的了,悲哀没有比心灵受创更痛苦的了,行为没有比污辱祖先更丑恶的了,耻辱没有比遭受宫刑更重大的了。受过宫刑的人,社会地位是没法比类的,这并非当今之世如此,这种情况从开始以来已经很久了。从前卫灵公与宦官雍渠同坐一辆车子,孔子感到羞耻,便离开卫国到陈国去;商鞅靠了宦官景监的推荐而被秦孝公召见,贤士赵良为此寒心;太监赵谈陪坐在汉文帝的车上,袁丝为之脸色大变。自古以来,人们对宦官都是鄙视的。一个才能平常的人,一旦事情关系到宦官,没有不感到屈辱的,更何况一个慷慨刚强的志士呢?如今朝廷虽然缺乏人材,但怎么会让一个受过刀锯摧残之刑的人,来推荐天下的豪杰俊才呢?我凭着先人遗留下来的余业,才能够在京城任职,到现在已二十多年了。我常常这样想:上不能对君王尽忠和报效信诚,而获得有奇策和才干的称誉,从而得到皇上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给皇上拾取遗漏,补正阙失,招纳贤才,推举能人,发现山野隐居的贤士;对外,不能备数于军队之中,参加攻城野战,以建立斩将夺旗的功劳;从最次要的方面来看,又不能每日积累功劳,谋得高官厚禄,来为宗族和朋友争光。这四个方面没有哪一方面做出成绩,我只能有意地迎合皇上的心意,以保全自己的地位。我没有些微的建树,可以从这些方面看出来。以前,我也曾置身于下大夫的行列,在朝堂上发表些不值一提的意见。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申张纲纪,竭尽思虑,到现在身体残废而成为打扫污秽的奴隶,处在卑贱者中间,还想昂首扬眉,评论是非,不也是轻视朝廷、羞辱了当世的君子们吗?唉!唉!像我这样的人,尚且说什么呢?尚且说什么呢?
1、司马迁认为士立世、列于君子之林的标准是什么?
智、仁、义、勇、行
2、司马迁认为人生在世最惨痛的事有哪些?
欲利、伤心、辱先、宫刑
3、世人如何看待刑余之人?作者列举了哪些例子?
自古而耻之!
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
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
同子参乘,袁丝变色。
③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
本末:原委,始末。负:和“无”前后呼应,意为缺少。
不羁之才:非凡的、不可拘束的才能。羁:马笼头,拘束,。
乡曲:乡里。主上:古代臣子对君主的称呼。 先人:特指亡父。伎:技艺,技能。周卫:宫禁。(禁卫士兵)。
戴盆何以望天:形容忙于职守,识见浅陋,无暇他顾。知:相知,交好。
室家:房屋,家庭。业:事务。竭:尽,穷尽。
不肖:不才,不贤。材力:才智与能力。营职:履行职责,从事本职工作。营:谋求。亲:宠爱。媚:巴结,讨好。谬:谬误,差错。
③ 而且,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般人是不容易弄明白的。我在少年的时候就没有卓越不羁的才华,成年以后也没有得到乡里的称誉,幸亏皇上因为我父亲是太史令,使我能够获得奉献微薄才能的机会,出入宫禁之中。我认为头上顶着盆子就不能望天,所以断绝了宾客的往来,忘掉了家室的事务,日夜都在考虑全部献出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才干和能力,专心供职,以求得皇上的信任和宠幸。但是,事情与愿望违背太大,不是原先所料想的那样。
④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余欢。然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
俱:皆,都。俱居门下:司马迁曾与李陵同在“侍中曹”(官署名)内任侍中。趣舍:向往和废弃。趣,同“趋”。
衔杯酒:在一起饮酒。指私人交往。 接:接触。
殷勤:情谊深厚。余欢:充分的欢欣。自:自己,自身。临:面对。
下人:自居人后,谦让。殉:为某种目的而死。
国士:一国中勇力或才能最杰出的人。
我和李陵都在朝中为官,向来并没有多少交往,追求和反对的目标也不相同,从不曾在一起举杯饮酒,互相表示友好的感情。但是我观察李陵的为人,确是个守节操的不平常之人:奉事父母讲孝道,同朋友交往守信用,遇到钱财很廉洁,或取或予都合乎礼义,能分辨长幼尊卑,谦让有礼,恭敬谦卑自甘人下,总是考虑着奋不顾身来赴国家的急难。他历来积铸的品德,我认为有国士的风度。
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已奇矣。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
计:考虑,谋划。公家:指朝廷、国家。奇:罕见。举事:行事,办事。举,行,做。全、保:保全。媒孽:即“媒蘖”,酿成其罪,构陷他人。这里是夸大的意思。短:不足,短处。提:率领。践:奔赴。戎马:军事、战争。历:越过。王庭:匈奴单于的居处。横挑:勇敢地挑战。过当:超过相抵之数。当,相抵,相当。
做人臣的,从出于万死而不顾一生的考虑,奔赴国家的危难,这已经是很少见的了。现在他行事一有不当,而那些只顾保全自己性命和妻室儿女利益的臣子们,便跟着挑拨是非,夸大过错,陷人于祸,我确实从内心感到沉痛。况且李陵带领的步兵不满五千,深入敌人军事要地,到达单于的王庭,好像在老虎口上垂挂诱饵,向强大的胡兵四面挑战,面对着亿万敌兵,同单于连续作战十多天,杀伤的敌人超过了自己军队的人数。
虏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左、右贤王,举引弓之民,一国共攻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李陵一呼劳军,士无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饮泣,更张空弮,冒白刃,北首争死敌者。陵未没时,使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
给:及。不给:来不及。旃zhān裘:毡裘,代指古代北方游牧民族。
左右贤王:左贤王和右贤王,匈奴封号最高的贵族。举:全。
劳军:慰劳/犒劳士兵。沬:以手掬水洗脸。饮泣:泪流满面,极度悲哀。
弮(quān):强硬的弓弩。死敌:死战。上寿:这里指祝捷。
怡:快乐;愉快。不知所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敌人连救死扶伤都顾不上。匈奴君长都十分震惊恐怖,于是就征调左、右贤王,出动了所有会开弓放箭的人,举国上下,共同攻打李陵并包围他。李陵转战千里,箭都射完了,进退之路已经断绝,救兵不来,士兵死伤成堆。但是,当李陵振臂一呼,鼓舞士气的时候,兵士没有不奋起的,他们流着眼泪,一个个满脸是血,强忍悲泣,拉开空的弓弦,冒着白光闪闪的刀锋,向北拼死杀敌。当李陵的军队尚未覆没的时候,使者曾给朝廷送来捷报,朝廷的公卿王侯都举杯为皇上庆贺。几天以后,李陵兵败的奏书传来,皇上为此而饮食不甜,处理朝政也不高兴。大臣们都很忧虑,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 dá dào ),诚欲效其款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虽古之名将,不能过也。身虽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于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辞。
窃:私自,私下。料:估量,揣测。怛悼:悲痛,悲伤。款款之愚:见解虽不高明,却是真心诚意的。款款:诚实。绝甘少分:绝:拒绝,引伸为不享受;甘:好吃的。好吃的东西让给人家,不多的东西与人共享。形容自己刻苦,待人优厚。 陷:陷于困境。得当:获得适当的机会。摧败:破敌。暴:暴露,显露。
怀:心意,情意。路:道路,路途——门路,途径。适会:适逢,恰巧。推言:推断论说。广:宽解,宽慰。睚眦( yá zì ):怒目而视。引申指小的仇怨。
我私下里并未考虑自己的卑贱,见皇上悲伤痛心,实在想尽一点我那款款愚忠。我认为李陵向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能够换得士兵们拼死效命的行动,即使是古代名将恐怕也没能超过的。他虽然身陷重围,兵败投降,但看他的意思,是想寻找机会报效汉朝。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但他摧垮、打败敌军的功劳,也足以向天下人显示他的本心了。我内心打算向皇上陈述上面的看法,而没有得到适当的机会,恰逢皇上召见,询问我的看法,我就根据这些意见来论述李陵的功劳,想以此来宽慰皇上的胸怀,堵塞那些攻击、诬陷的言论。
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
沮:败坏,诋毁。贰师:贰师将军李广利。下:往,到……去。理:司法衙署,狱官。拳拳:忠谨恳切的样子。自列:自陈,自白。 货赂:财物。交游:朋友。为伍:做伙伴。幽:囚禁 囹圄:监狱。告愬:告诉。指诉说,向别人陈述。隤 tuí :败坏。家声:家族世传的声名美誉。佴 :推入。蚕室:执行宫刑的狱室。一二:逐一。
我没有完全说清我的意思,圣明的君主不深入了解,认为我是攻击贰师将军,而为李陵辩解,于是将我交付狱官处罚。我的虔敬和忠诚的心意,始终没有机会陈述和辩白,被判了诬上的罪名,皇上终于同意了法吏的判决。我家境贫寒,微薄的钱财不足以拿来赎罪,朋友们谁也不出面营救,皇帝左右的亲近大臣又不肯替我说一句话。我血肉之躯本非木头和石块,却与执法的官吏在一起,深深地关闭在牢狱之中,我向谁去诉说内心的痛苦呢?这些,正是少卿所亲眼看见的,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正是这样吗?李陵投降以后,败坏了他的家族的名声,而我接着被置于蚕室,更被天下人所耻笑,可悲啊!可悲!这些事情是不容易逐一地向俗人解释的。
④我和李陵都在朝中为官,向来并没有多少交往,追求和反对的目标也不相同,从不曾在一起举杯饮酒,互相表示友好的感情。但是我观察李陵的为人,确是个守节操的不平常之人:奉事父母讲孝道,同朋友交往守信用,遇到钱财很廉洁,或取或予都合乎礼义,能分别长幼尊卑,谦让有礼,恭敬谦卑自甘人下,总是考虑着奋不顾身来赴国家的急难。他历来积铸的品德,我认为有国士的风度。做人臣的,从出于万死而不顾一生的考虑,奔赴国家的危难,这已经是很少见的了。现在他行事一有不当,而那些只顾保全自己性命和妻室儿女利益的臣子们,便跟着挑拨是非,夸大过错,陷人于祸,我确实从内心感到沉痛。况且李陵带领的步兵不满五千,深入敌人军事要地,到达单于的王庭,好像在老虎口上垂挂诱饵,向强大的胡兵四面挑战,面对着亿万敌兵,同单于连续作战十多天,杀伤的敌人超过了自己军队的人数。敌人连救死扶伤都顾不上。匈奴君长都十分震惊恐怖,于是就征调左、右贤王,出动了所有会开弓放箭的人,举国上下,共同攻打李陵并包围他。李陵转战千里,箭都射完了,进退之路已经断绝,救兵不来,士兵死伤成堆。但是,当李陵振臂一呼,鼓舞士气的时候,兵士没有不奋起的,他们流着眼泪,一个个满脸是血,强忍悲泣,拉开空的弓弦,冒着白光闪闪的刀锋,向北拼死杀敌。
当李陵的军队尚未覆没的时候,使者曾给朝廷送来捷报,朝廷的公卿王侯都举杯为皇上庆贺。几天以后,李陵兵败的奏书传来,皇上为此而饮食不甜,处理朝政也不高兴。大臣们都很忧虑,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我私下里并未考虑自己的卑贱,见皇上悲伤痛心,实在想尽一点我那款款愚忠。我认为李陵向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能够换得士兵们拼死效命的行动,即使是古代名将恐怕也没能超过的。他虽然身陷重围,兵败投降,但看他的意思,是想寻找机会报效汉朝。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但他摧垮、打败敌军的功劳,也足以向天下人显示他的本心了。我内心打算向皇上陈述上面的看法,而没有得到适当的机会,恰逢皇上召见,询问我的看法,我就根据这些意见来论述李陵的功劳,想以此来宽慰皇上的胸怀,堵塞那些攻击、诬陷的言论。我没有完全说清我的意思,圣明的君主不深入了解,认为我是攻击贰师将军,而为李陵辩解,于是将我交付狱官处罚。我的虔敬和忠诚的心意,始终没有机会陈述和辩白,被判了诬上的罪名,皇上终于同意了法吏的判决。我家境贫寒,微薄的钱财不足以拿来赎罪,朋友们谁也不出面营救,皇帝左右的亲近大臣又不肯替我说一句话。我血肉之躯本非木头和石块,却与执法的官吏在一起,深深地关闭在牢狱之中,我向谁去诉说内心的痛苦呢?这些,正是少卿所亲眼看见的,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正是这样吗?李陵投降以后,败坏了他的家族的名声,而我接着被置于蚕室,更被天下人所耻笑,可悲啊!可悲!这些事情是不容易逐一地向俗人解释的。
1、在司马迁眼中,李陵是什么样的人?
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
常思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
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于连战十有余日,所杀过当。
仆以为有国士之风。
2、司马迁为何在汉武帝面前“推言陵功”?
欲以广主上之意。
3、司马迁为李陵辩护后处境如何?
遂下于理……深幽囹圄之中……而仆又佴之蚕室,重为天下观笑。
⑤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也。
剖符丹书:剖,破开,分开。符,凭信。古代分封诸侯或封赏功臣时,将符一分为二,一留帝王处,一授诸侯或功臣。后因以“剖符”称分封、授官。丹书:皇帝赐给功臣的一种免罪证件。畜:饲养。流俗:世俗之人,平庸之人,多含贬义。假令:假使,假如。 特:只,不过,仅。就:赴,前往。
我的祖先没有剖符丹书的功劳,职掌文史星历,地位接近于卜官和巫祝一类,本是皇上所戏弄并当作倡优来畜养的人,是世俗所轻视的。假如我伏法被杀,那好像是九牛的身上失掉一根毛,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世人又不会拿我之死与能殉节的人相比,只会认为我是智尽无能、罪大恶极,不能免于死刑,而终于走向死路的啊!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我向来所从事的职业以及地位,使人们会这样地认为。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用:表示原因,相当于“以”。趋:追求。太上:最高,最上的。理色:理,道理;色,颜色。犹言道义和面子。辞令:应对的言辞。诎qū体:弯曲肢体。谓被绳索枷锁。诎,同“屈”。箠楚:指鞭杖之类刑具。亦以称鞭杖之刑。 木索:用以拘系犯人手足的刑具。关,指戴上。婴金铁:指颈上套着铁圈,即所谓钳刑。婴,缠绕。腐刑:即宫刑,仅次于死刑。极:副词。最,非常,表示最高程度。
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重,有的人却比鸿毛还轻,这是因为他们生存所依靠的东西不同啊!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污辱祖先,其次是自身不受侮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脸色而受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言语而受辱,再次是被捆绑在地而受辱,再次是穿上囚服受辱,再次是戴上脚镣手铐、被杖击鞭笞而受辱,再次是被剃光头发、颈戴枷锁而受辱,再次是毁坏肌肤、断肢截体而受辱,最下等的是腐刑,侮辱到了极点。
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厉也。猛虎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在槛阱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于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榜箠,幽于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威约之势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
厉:勉励,激励。槛jiàn阱jǐng:捉野兽的机具和陷坑;喻人世间的陷阱、牢笼。
积威之渐:威势被人所制约的情况是逐渐形成的。积,积累。势:那种情势。定计于鲜:指早拿定主意,即自杀。鲜,指不以寿终。交手足:手脚被捆绑。交,交叉,这里可译为“捆绑”。榜箠:鞭笞拷打。圜墙 :牢狱。抢:触,撞(抢)。 徒隶:专指狱卒。惕息:心跳气喘。形容极其恐惧。强颜:厚颜,不知羞耻。
古书说"刑不上大夫",这是说士人讲节操而不能不加以自勉。猛虎生活在深山之中,百兽就都震恐,等到它落入陷阱和栅栏之中时,就只得摇着尾巴乞求食物,这是人不断地使用威力和约束而逐渐使它驯服的。所以,士子看见画地为牢而决不进入,面对削木而成的假狱吏也决不同他对答,这是由于早有主意,事先就态度鲜明。现在我的手脚交叉,被木枷锁住、绳索捆绑,皮肉暴露在外,受着棍打和鞭笞,关在牢狱之中。在这种时候,看见狱吏就叩头触地,看见牢卒就恐惧喘息。这是为什么呢?是狱吏的威风和禁约所造成的。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谈什么不受污辱,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厚脸皮了,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
且西伯,伯也,拘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阴,王也,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乡称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于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
西伯:周文王的封号。羑里:地名,今河南汤阴县北。淮阴:淮阴侯韩信。韩信先被刘邦封为楚王,后有人告他谋反,刘邦假做南游,到陈地,韩信来见,被逮捕。后被赦,封为淮阴侯。终因图谋叛乱被杀。械:枷锁、镣铐一类的刑具。拘系,拘束。彭越:汉初功臣,封梁王。后被人诬告谋反,夷三族。张敖:汉初功臣,张耳之子,父死,袭为赵王。二人都因被诬告谋反,下狱定罪。抵罪:定成大罪。绛侯:西汉功臣周勃的封号。吕后死,吕禄等人谋反,周勃与陈平等诛灭吕氏亲族,迎立文帝。权倾五伯(bà):权势很大,超过春秋时的五霸。伯,通“霸”。请室:汉代囚禁有罪官吏的监狱。周勃后来被诬告谋反,下狱治罪。魏其:魏其侯窦婴,汉景帝时为大将军,武帝时被诬下狱处死。衣赭zhě:穿红褐色的衣服。古代囚服为赭色。衣(赭),名词用作动词,穿。三木:指加在颈、手、足三处的刑具,即枷和桎(zhì)梏(gù)。季布:原为项羽将领,屡次困辱刘邦。项羽死后,刘邦悬赏捉拿季布。季布剃光了头,颈带铁圈,改变姓名,卖身为鲁人朱家的奴隶。灌夫:汉景帝时,灌夫平七国之乱有功,为中郎将。武帝时被诬下狱、灭族。居室:少府所属的官署名,是当时贵族犯罪后的拘留之所。罔:同“网”,法网。引决:自杀。裁,特指自杀。尘埃:尘俗,尘世。
况且,象西伯姬昌,是诸侯的领袖,曾被拘禁在羑里;李斯,是丞相,也受尽了五刑;淮阴侯韩信,被封为王,却在陈地被戴上刑具;彭越、张敖被诬告有称帝野心,被捕入狱并定下罪名;绛侯周勃,曾诛杀诸吕,一时间权力大于春秋五霸,也被囚禁在请罪室中;魏其侯窦婴,是一员大将,也穿上了红褐色的囚衣,手、脚、颈项都套上了刑具;季布以铁圈束颈卖身给朱家当了奴隶;灌夫被拘于居室而受屈辱。这些人的身份都到了王侯将相的地位,声名传扬到邻国,等到犯了罪而法网加身的时候,不能引决自裁。在社会上,古今都一样,哪里有不受辱的呢?
由此言之,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曷足怪乎?夫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以稍陵迟,至于鞭箠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为此也。
审:明白。绳墨:木匠画直线用的工具,喻规矩和法度。这里指法律。以:通“已”,已经。稍:渐渐。陵迟:卑下,衰颓。引节:自杀殉节。重:慎重。殆:副词,大概,恐怕。
照这样说来,勇敢或怯懦,乃是势位所造成;强或弱,也是形势所决定。确实是这样,有什么奇怪的呢?况且人不能早早地自杀以逃脱于法网之外,而到了被摧残和被杖打受刑的时候,才想到保全节操,这种愿望和现实不是相距太远了吗?古人之所以慎重地对大夫用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⑤我的祖先没有剖符丹书的功劳,职掌文史星历,地位接近于卜官和巫祝一类,本是皇上所戏弄并当作倡优来畜养的人,是世俗所轻视的。假如我伏法被杀,那好像是九牛的身上失掉一根毛,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世人又不会拿我之死与能殉节的人相比,只会认为我是智尽无能、罪大恶极,不能免于死刑,而终于走向死路的啊!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我向来所从事的职业以及地位,使人们会这样地认为。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重,有的人却比鸿毛还轻,这是因为他们生存所依靠的东西不同啊!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污辱祖先,其次是自身不受侮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脸色而受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言语而受辱,再次是被捆绑在地而受辱,再次是穿上囚服受辱,再次是戴上脚镣手铐、被杖击鞭笞而受辱,再次是被剃光头发、颈戴枷锁而受辱,再次是毁坏肌肤、断肢截体而受辱,最下等的是腐刑,侮辱到了极点。古书说"刑不上大夫",这是说士人讲节操而不能不加以自勉。猛虎生活在深山之中,百兽就都震恐,等到它落入陷阱和栅栏之中时,就只得摇着尾巴乞求食物,这是人不断地使用威力和约束而逐渐使它驯服的。所以,士子看见画地为牢而决不进入,面对削木而成的假狱吏也决不同他对答,这是由于早有主意,事先就态度鲜明。现在我的手脚交叉,被木枷锁住、绳索捆绑,皮肉暴露在外,受着棍打和鞭笞,关在牢狱之中。在这种时候,看见狱吏就叩头触地,看见牢卒就恐惧喘息。这是为什么呢?是狱吏的威风和禁约所造成的。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谈什么不受污辱,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厚脸皮了,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况且,象西伯姬昌,是诸侯的领袖,曾被拘禁在羑里;李斯,是丞相,也受尽了五刑;淮阴侯韩信,被封为王,却在陈地被戴上刑具;彭越、张敖被诬告有称帝野心,被捕入狱并定下罪名;绛侯周勃,曾诛杀诸吕,一时间权力大于春秋五霸,也被囚禁在请罪室中;魏其侯窦婴,是一员大将,也穿上了红褐色的囚衣,手、脚、颈项都套上了刑具;季布以铁圈束颈卖身绐朱家当了奴隶;灌夫被拘于居室而受屈辱。这些人的身份都到了王侯将相的地位,声名传扬到邻国,等到犯了罪而法网加身的时候,不能引决自裁。在社会上,古今都一样,哪里有不受辱的呢?照这样说来,勇敢或怯懦,乃是势位所造成;强或弱,也是形势所决定。确实是这样,有什么奇怪的呢?况且人不能早早地自杀以逃脱于法网之外,而到了被摧残和被杖打受刑的时候,才想到保全节操,这种愿望和现实不是相距太远了吗?古人之所以慎重地对大夫用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⑥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人情:人之常情。于:对于。死节:为守节义而死。怯懦:胆小怕事。苟活:苟且偷生。苟,苟且。去就:去留,取舍。分:界限、原则。缧绁:捆绑犯人的绳索,引申为牢狱。臧获:奴婢。引决:自杀。隐忍:克制忍耐。粪土:形容恶劣的环境。指牢狱。恨:遗憾。尽:止,终。鄙陋:鄙薄。没世:到死。文采:指文章,文辞。表:显扬。
⑥人之常情,没有谁不贪生怕死的,都挂念父母,顾虑妻室儿女。至于那些激愤于正义公理的人当然不是这样,这里有迫不得已的情况。如今我很不幸,早早地失去双亲,又没有兄弟互相爱护,独身一人,孤立于世,少卿你看我对妻室儿女又怎样呢?况且一个勇敢的人不一定要为名节去死,怯懦的人仰慕大义,又何处不勉励自己呢?我虽然怯懦软弱,想苟活在人世,但也颇能区分弃生就死的界限,哪会自甘沉溺于牢狱生活而忍受屈辱呢?再说奴隶婢妾尚且懂得自杀,何况象我到了这样不得已的地步!我之所以忍受着屈辱苟且活下来,陷在污浊的监狱之中却不肯死的原因,是遗憾我内心想做的事尚未完成 ,平平庸庸地死了,文章就不能在后世显露。
⑦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 ,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摩:通“磨”,磨损,磨灭。不可胜记:不能逐一记述;极言其多。 胜,尽。倜傥:卓异、特别。非常:不同寻常 。称:颂扬,扬名。盖:句首语气词。 “文王”句:传说周文王被拘禁时,把《易》的八卦推演为六十四卦。拘:拘禁,扣押。 “仲尼”句:孔子周游列国受到围攻、绝粮等困厄,因道不得行而作《春秋》。厄,困苦,灾难,这里指政治上的不得意。 “屈原”句:屈原被流放后,才写出《离骚》。赋,创作。 “左丘”句:左丘明失明后才著《国语》。左丘,春秋时鲁国史官左丘明。《国语》是否为他所作,学者多有疑问。厥,副词,乃,才。 “孙子”句:孙子即孙膑(bìn)。他所作的兵法早已失传,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墓出土的竹简中,有《孙膑兵法》残简五千九百余字。膑:挖去膝盖骨的一种酷刑。修列,撰写出来。“不韦”句:吕不韦贬蜀后《吕览》才流布于世。《吕览》,即《吕氏春秋》,吕不韦为相时命门客编写的。迁,被贬谪。 “韩非”句:韩非是韩国的贵公子,后到秦,被李斯等诬陷,下狱死。《说难》、《孤愤》是韩非著作中的两篇,实作于韩非到秦之前。大抵:大都,大致。发愤:发泄愤懑。为:写,与“作”同义词连用。(为作:作为,行为。)通其道:行其道,即实现其理想。述:记述、陈述。往:过去,从前。思来者:想到以后的人会有理解自己的。乃:表示顺接,于是,便。退:引退,隐退。论:依次编辑。书策:写作,著书。策,简牍。垂:流传。空文:指文章著作。不能以文章建功立业,故称。见:表现。
⑦古时候虽富贵但名字磨灭不传的人,多得数不清,只有那些卓异而不平常的人才在世上著称。西伯姬昌被拘禁而扩写《周易》;孔子受困窘而作《春秋》;屈原被放逐,才写了《离骚》;左丘明失去视力,才有《国语》。孙膑被截去膝盖骨,《兵法》才撰写出来;吕不韦被贬谪蜀地,后世才流传着《吕氏春秋》;韩非被囚禁在秦国,写出《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都是一些圣贤们抒发愤懑而写作的。这些都是人们感情有压抑郁结不解的地方,不能实现其理想,所以记述过去的事迹,让将来的人了解他的志向。就像左丘明没有了视力,孙膑断了双脚,终生不能被人重用,便退隐著书立说来抒发他们的怨愤,想到活下来从事著作来表现自己的思想。
司马迁列举了哪些先贤以自镜自励?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不韦迁蜀,世传《吕览》;
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⑧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于兹,为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不逊 :不恭敬,没有礼貌。托:寄托。于:介词,在、对。 网罗:搜罗。放失:散失。失,同“佚”,散失。放失旧闻:散乱失传的文献。考:推求,研究。行事:事实。稽:考查、考核。(本,考察,探究;原,推其根本《伶官传序》)兴坏:盛衰。计:计算。轩辕:黄帝。兹:此,这。为:写成。本纪:纪传体史书中帝王的传记。世家:史籍中用来记述王侯的传记称为“世家”。因王侯开国,子孙世代承袭,故名。凡:共。究天人之际:探究天道与人事的关系。通古今之变:沟通从古至今的无数变化,意思是寻找复杂现象后面的共同点。成:成为,变成。草创 :起草稿。就:成,成功。 惜:痛惜,惋惜。就:接近,靠近。愠色:怨怒的神色。诚:连词,果真。通邑大都:交通发达的大都会、大城市。偿:偿还。责:同“债”。万:众多、极多。戮:侮辱,羞辱。
⑧我私下里也自不量力,近来用我那不高明的文辞,收集天下散失的历史传闻,粗略地考订其事实,综述其事实的本末,推究其成败盛衰的道理,上自黄帝,下至于当今,写成十篇表,十二篇本纪,八篇书,三十篇世家,七十篇列传,一共一百三十篇,也是想探求天道与人事之间的关系,贯通古往今来世道盛衰变迁的脉络,成为一家之言。刚开始草创还没有完毕,恰恰遭遇到这场灾祸,我痛惜这部书不能完成,因此便接受了最残酷的刑罚而不敢有怒色。我现在真正的写完了这部书,打算把它藏进名山,传给可传的人,再让它流传进都市之中,那么,我便抵偿了以前所受的侮辱,即便是让我千次万次地被侮辱,又有什么后悔的呢!但是,这些只能向有见识的人诉说,却很难向世俗之人讲清楚啊!
《史记》包括哪些内容?写作宗旨是什么?
十表,本纪十二,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⑨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往,出则不知所如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阁之臣,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
负下:负罪之下,背负罪名的情况下。居:安居。 下流:指地位卑微,名声不好。口语:言语。指为李陵辩护。遇遭:遭遇。遇,遭遇,遭受。乡党:泛指乡里、乡邻和朋友。先人:祖先。丘墓:坟墓。累世:历代、世世代代。垢:耻辱。弥:副词,更加,越来越。弥甚:更厉害。回:曲折环绕。居:平时。忽忽:恍惚,失意的样子。亡:失去,丢失。所往:前往。发:生,出。直:只不过。闺阁之臣:指宦官。司马迁受宫刑后曾担任中书令。闺阁,宫中的小门,借指宫中深密之处。宁得:难道能够。宁,岂,难道。引:退。岩穴:山洞,借指隐居。也指隐士。
再说,戴罪被侮辱的处境是很不容易安生的,地位卑贱的人,往往被人诽谤和议论。我因为多嘴说了几句话而遭遇这场大祸,又被乡里之人、朋友羞辱和嘲笑,污辱了祖宗,又有什么面目再到父母的坟墓上去祭扫呢?即使是到百代之后,这污垢和耻辱会更加深重啊!因此我腹中肠子每日多次回转,坐在家中,精神恍恍忽忽,好像丢失了什么;出门则不知道往哪儿走。每当想到这件耻辱的事,冷汗没有不从脊背上冒出来而沾湿衣襟的。我已经成了宦官,怎么能够自己引退,深深地在山林岩穴隐居呢?
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今虽欲自雕琢,曼辞以自饰,无益,于俗不信,适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悉意,故略陈固陋。谨再拜。
且:姑且,暂且。从俗浮沉:顺着世俗或浮或沉。指能够随着世俗或时势的变化而变化。俯仰:应付,周旋。通:抒发,宣泄。狂:放荡,不拘束。无乃……乎:恐怕……吧。雕琢:修饰。曼:柔美,细腻。饰:装饰;掩饰,粉饰。适:恰好。要yào :总括,概括。然后:这样以后。悉:全,都。悉意:完全表达出我的心意。固陋:见识浅薄鄙陋。
所以只得随俗浮沉,跟着形势上下,以表现我狂放和迷惑不明。如今少卿竟教导我要推贤进士,这难道不是与我自己的愿望相违背的吗 现在我虽然想自我雕饰一番,用美好的言辞来为自己开脱,这也没有好处,因为世俗之人是不会相信的,只会使我自讨侮辱啊。简单地说,人要到死后的日子,然后是非才能够论定。书信是不能完全表达心意的,因而只是略为陈述我愚执、浅陋的意见罢了。恭敬的拜了两拜。
⑨再说,戴罪被侮辱的处境是很不容易安生的,地位卑贱的人,往往被人诽谤和议论。我因为多嘴说了几句话而遭遇这场大祸,又被乡里之人、朋友羞辱和嘲笑,污辱了祖宗,又有什么面目再到父母的坟墓上去祭扫呢?即使是到百代之后,这污垢和耻辱会更加深重啊!因此我舶腹中肠子每日多次回转,坐在家中,精神恍恍忽忽,好像丢失了什么;出门则不知道往哪儿走。每当想到这件耻辱的事,冷汗没有不从脊背上冒出来而沾湿衣襟的。我已经成了宦官,怎么能够自己引退,深深地在山林岩穴隐居呢?所以只得随俗浮沉,跟着形势上下,以表现我狂放和迷惑不明。如今少卿竟教导我要推贤进士,这难道不是与我自己的愿望相违背的吗?现在我虽然想自我雕饰一番,用美好的言辞来为自己开脱,这也没有好处,因为世俗之人是不会相信的,只会使我自讨侮辱啊。简单地说,人要到死后的日子,然后是非才能够论定。书信是不能完全表达心意的,只是略为陈述我愚执浅陋的意见罢了。恭敬地拜两拜。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司马迁
文本内容
1、推贤进士,非敢如是
2、刑余微贱,为世不齿
3、竭尽材力,事与愿违
4、仗义执言、佴之蚕室
5、死如鸿毛,最下腐刑
6、隐忍苟活,为著《史记》
7、以古为镜,发愤著书
8、著史立言,藏之名山
9、重申己愤,婉解苦衷
报任安书
任 安
司马迁
:慎于接物,推贤进士
:阙然久不报,幸勿为过
地位卑微,死不足惜
奇耻大辱,无颜苟活
身处困境,走向衰落
忍辱偷生,古今一体
文传后世,隐忍苟活
身处逆境,期望成功
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
自身的遭遇
苟活的原因
抑郁、激愤
极度的痛苦
因 为
所 以
受腐之后他所感受到的耻辱,可分三层意思讲:
第一,《孝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一般人尚且以毁伤发肤为不孝,何况是去势绝后的腐刑?所以说“诟莫大于宫刑”。受刑之后,司马迁虽然是“尊宠任职”,但他却用“刑余之人”、“闺阁之臣”、“扫除之隶”来自称,说自己是“大质已亏缺”,“身残处秽”、“在阘茸之中”。
第二,古者“刑不上大夫”,为的是鼓励和培养士节,所以说:“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于鲜(借为先字)也。”太史令是下大夫,受腐不但是“刑上大夫”,而且是“最下”、“极矣”之刑,这是何等耻辱。
第三,除了上述二层耻辱外,司马迁还有一种愤慨,以为自己为李陵仗义执言,忠而被刑,为善无报,有如他在《伯夷列传》中所说的公正发愤每遇祸的情形。
隐忍苟活,生不如死。那么为何不就死或自裁,一死了之,以免此辱呢?
第一,如果现在死去,别人还以为自己是罪有应得,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所以他说:
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
第二,如果现在死去,有何面目去见父母?司马谈遗命著史,现在《史记》未成,更有何面目去向父亲复命?所以他说:
仆以口语遇遭此祸,重为乡党戮笑,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
第三,如果现在死去,不但对父亲没有交代,对历史文化也无法交代。《史记》的成否,不仅关系到父亲的遗命,也关系到“天下之史文”。司马迁自觉对历史文化负有责任,他不能“废天下之史文”,这一点要参看才能明了。“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由以上三点来看,现在不能去死,要把死看得很重,“重于泰山”,不能轻易赴死;否则,这样死去的价值,真要“轻如鸿毛”了。
第一,以《史记》报命。下狱受辱,已是辱了父母的遗体,不能再辱父母的遗志、遗命;所以必须完成《史记》,才能复上父母的丘墓。
第二,以《史记》立名,并借以雪耻扬先。古人将名看得很重,烈士要“徇名”,闾巷之人要“砥行立名”,司马迁也说“立名者,行之极也”,并屡次引孔子的话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可见君子也是重名的。又说“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可见立名是很难的。
司马迁自信,若能完成《史记》的论著,《史记》必能传诸后世,自己也必可因《史记》而立名。司马迁能够立名,做到“行之极也”,才能一洗所受宫刑之耻辱;司马迁能够立名,做到司马谈所说的“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孝之大者”,才能光扬祖先,稍赎自己毁伤父母遗体的罪过。
第三,对历史文化作出交代。司马迁出身太史世家,为董仲舒、孔安国弟子,复以接周孔、继《春秋》自期,故唯有完成《史记》,才能不“废天下之史文”。这样说来,司马迁的“隐忍苟活”,续成《史记》,竟是他自救的唯一生路和寄望。试想,在当时,司马迁除了自请宫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虽万被戮”也要完成《史记》,目的何在?
(1)叙事议论条理清楚,环环紧扣,层层深入议论的基本路径:
1、受辱——引决(士人应持的态度);
2、受辱——隐忍,完成伟大事业 (高尚的士人,高尚的士人,如文王、孔子、屈原、左丘明等);
3、“我”(司马迁)受辱——学习先贤,选择隐忍——完成巨著《史记》
说明对待受辱,引决不是唯一途径,这要从生命的价值来认识,从“义”的深层意义去理解。作者一方面说要学习先贤忍辱负重,一方面说如果去死就不能完成巨著,一个人死得没有价值就失去了人生的价值,就“轻于鸿毛”。当然并不是说人不应该为“义”而死,而是要从长远意义来理解“义”。
体会文章叙事、说理、抒情于一体的写法。
(2)情感跌宕起伏,奔放而曲折
受宫刑所导致的怨愤之情、受辱无从吐露的悲愤之情、带有“复仇”因素的忍辱发奋、不达目的死不瞑目的坚忍之志、对事业的正义性和必将完成的自信心、对完成光辉事业的欣慰和自豪,多种情感相互交织。
对比探究
屈原和司马迁都是我国历史上的杰出人物,一个毅然赴死,一个忍辱而生,他们为什么会有不同的选择?结合下面的语句说说你的理解。
(1)举世皆浊,众人皆醉我独醒。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2)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
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
①由“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看出屈原具有高洁的人生品格和远大的政理想,不愿随波逐流,在他的政治理想破灭后,在他的祖国沦丧后,他“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也不愿“蒙世俗之尘埃”,毅然赴死,把人格、理想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主动迎接死亡,以死来体现生命的意志和尊严。
②司马迁是为李陵辫护招致灾祸,“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他接受官刑隐忍苟活,是“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他为自己规定的人生使命是要完成“通古今之変,成一家之言”的《史记》,他认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比比死更能体现人生价值。
③屈原选择死,是以死明志,表现自己人格的高洁;司马迁选择生,是为了以生践志。他们保持自我的高尚情操和不屈不挠的伟大精神对后世知识分子产生了巨大影响。
主旨归纳
司马迁借回答任安“推贤进士”,围绕一个“辱”字,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和精神上难以形容的苦痛,表现了自己发愤著书、雪耻传名的顽强意志和崇高理想,以及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控诉了吏治的残酷和皇权的黑暗。
奇辱奇志凝奇文
谈生谈死谈大义
辱之深:隐忍之痛,苟活之痛
志之坚:发愤著书,文显后世,一偿前辱
义之大:超越生死,重逾泰山
读《报任安书》后感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史记》被鲁迅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历来为人们所推崇,作者司马迁也因此享誉千古。今日读完《报任安书》后,则更加深了自己对它的敬佩。
《报任安书》是司马迁写给任安的一封书信。信中将自己对汉王朝是非不分,忠奸不辨表现了极大的愤慨,将自己忍受屈辱的一腔悲愤表现得淋漓尽致。掩卷之后,我也思绪起伏。
有人说“英雄是寂寞的”。我也深深感到司马迁在他追逐理想的道路上也是寂寞的。就因为说了几句真话而惨遭李陵之祸,受牢狱之苦,遭宫刑之难。即便如此,他仍未放弃生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之所以有这样的生死观,是因为他有完成《史记》的理想与抱负。正是这理想支撑着他面对满朝文武的白眼,面对亲朋好友远离自己而依旧坚强。
也有人说“英雄不寂寞”。当自己的至交好友任安也对自己产生了误解,司马迁却不能再沉默,写下了这份豪气逼人的书信。相信几千年前的任安看完此信一定理解了太史公的苦衷,一定会为朋友拥有远大的理想和宏伟的抱负而深感骄傲。
当一个人拥有远大理想时,他便拥有了坚强;当一个人在完成他宏伟抱负的过程中,他便赢得了千万人的景仰。
司马迁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翻开尘封的历史,凡是在书页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莫不如此。我在感叹这些人曲折经历的同时,发现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他们都拥有坚定的信念和远大的理想。理想让他们插上翅膀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无坚不摧的力量。
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大多不愿谈及自己的理想,或许是现实世界让更多的人归于平庸。人们在喧嚣的世界里匆匆走过自己的一生,没有给时代留下一丁点儿印记。难道他们都没有理想?又或着他们只愿意做繁华世界的陪衬?而事实上,几千年来,又能有几人像太史公一样光芒四射?看了《报任安书》后,我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但我不会因此而自卑或是气馁。
我拥有自己的理想,我相信每一个人也都有心底里那一片自我的空间。时代的弄潮儿永远只会是少数,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人也让我们觉得高不可攀,美英攻打伊拉克,你我即便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撤退。那么拥有理想的我们又该去做些什么呢?就让我们从小事做起,从点滴做起。太史公的成就或许你我只能望其项背,但他虽负万难,依旧矢志前行的精神当会激励你我通向理想的步伐!
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鲁迅
《离骚》为屈大夫之哭泣,《庄子》为蒙叟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草堂诗集》为杜工部之哭泣;李后主以词哭,八大山人以画哭,王实甫寄哭泣于《西厢》,曹雪芹寄哭泣于《红楼梦》。
——清 刘鹗《老残游记》
司马迁正是在 “痛定之后”,以《史记》这部大书“长歌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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