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念奴娇赤壁怀古》课堂实录统编版高中语文必修上册

怀古诗的解读策略——以教读《念奴娇 赤壁怀古》
一、怀古诗的内容特征与解读策略
降大任先生说：“怀古诗是通过历史遗迹，或某一地点、地域间接歌咏与之有关的古人古事。”雷恩海在谈及怀古诗时说得更详细：“怀古诗需有历史陈迹或某一地点、地域为依托，诗人触景生情，借景寄情，连及吟咏与之有关的历史题材，将历史蕴含的感情与自然景物触发的感情相融合。”这里有几点可以形成共识：
1．“怀古必切时地。”（沈德潜《说诗啐语》）怀古诗中，诗人必然凭临某一古迹（历史遗迹、历史名城等）。
2．怀古诗中，诗人自然要缅怀与古迹相关的某个或某些古人，追忆古人事迹。
3．怀古诗中，诗人会抒发情思，多表达对古人风骨、精神、功业等的感性追慕或者理性评说。
而且，怀古诗的终极目的不是怀古，而大多是关照当下，即感伤个人遭际，揭露时弊，讽喻朝廷等。
既然在怀古诗中，诗人要凭古迹，怀古人古事，慕/评古风，抒己情/讽时弊，那么，我们解读怀古诗，理应跟随诗人的足迹，走进古迹，留心古迹特征；理应直面古人，与诗人一道认识古人，了解古事；理应感受诗人怀古时的心路路程，对诗人的所思感同身受；进而明确诗人怀古的用意。
解读思路如下：
策略阐释：
１．回答凭何古迹，怀何古人，思何古事三个问题，是对怀古内容的确定。具体步骤可分解为：首先确定古迹是哪个，古人是哪位或哪些，古事为哪样；然后概括和确认古迹、古人的特征。
２．要明确怀古用意，首先要明确探求的问题：为什么凭临的是这个古迹？为什么怀的是这位古人？为什么忆的是这件古事？然后，再结合作者的创作背景（个人经历、国家时局等）进行阐释。
二、《念奴娇·赤壁怀古》教读例证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是人教课标版高中语文教材中第一首怀古作品。教学时，可以把本词作为叶圣陶先生所说的“样本”，通过教授本词，教给学生解读怀古诗的阅读策略，然后再用相关题材的诗歌作为延伸材料进行训练，以达成使学生会自主解读怀古诗的教学目标。
【课堂实录】
师：生命终将殒灭，现实终成历史。审慎而活的人，总会从逝去的人、事中，汲取生存的能量。而敏感的诗人更是不放过那一段段已为陈迹的往事，于是，一首首怀古诗便产生了。同学们，“怀古”的“古”指什么？
生：古迹、古人、古事。
师：今天我们要和苏轼一起凭临赤壁，看看苏轼所怀之古是什么？（学生朗读全词）
生：有古迹——赤壁、古人——周瑜、古事——周瑜主导的赤壁之战。
师：诗人笔下，赤壁如何？周瑜怎样？赤壁之战有何历史价值？（引导学生通过朗读相关诗句归纳、整理）
生1：我从“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中，读出了赤壁的险峻和壮丽。
生2：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小乔初嫁”分别读出了周瑜风姿卓越、从容儒雅、婚姻圆满的形象。
生3：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感受到周瑜正值华年之时所建立的伟大功业——成功指挥了一次以少胜多、奠定三分天下基础的赤壁之战。
师：诗人开篇就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一种宏阔的视界：既有千古江山，也有千古英雄。身处大宋的苏轼可怀之古多矣，为何诗人接下来把视界缩小了？为何千古江山变而为赤壁这一古迹？为何千古英雄聚焦于周瑜这一古人？（学生阅读教材，思考）
生4：课文注释里有本诗的创作背景，此时诗人被贬黄州，身在赤壁，必然多次凭临赤壁。我们以前学过的《赤壁赋》，也是这时候写的。
生5：凭临赤壁，当然容易追怀和赤壁相关的历史与人物，很自然联想到赤壁之战以及主导这场战役的英雄周瑜。
师：但是在《赤壁赋》中，同样身处赤壁的苏轼联想到的三国英雄是曹操，为何在本词中就偏偏联想到周瑜呢？（提醒：怀何古人应与作者的写作意图有关）
生6：《赤壁赋》写曹操，是从“客”的角度表明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功业再大终成空。而本词写周瑜，是为了与词人自己形成对照。
师：刚才我们谈到，苏轼眼中的周瑜是一个风姿卓越、从容儒雅、婚姻圆满的形象，那对比之下的苏轼呢？（幻灯显示如下材料，学生朗读，概括）
1．吾尝于灯下顾自见颊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见者皆失笑，知其为吾也。（苏轼《传神记》）
2.仗下千官散紫庭，微闻小语说苏程。长身自昔传甥舅，寿骨遥知是弟兄。（予与君皆寿骨贯耳，班列中多指予二人不问而知其为中表也）（苏轼《表弟程德孺生日》）
3.七尺顽躯走世尘，十围便腹贮天真。此中空洞全无物，何止容君数百人。（苏轼《宝山昼寝》）
4.天平地阔路三千，遥望双眉云汉间。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冯梦龙《苏小妹三难新郎》中，苏小妹取笑哥哥苏轼语）
5.苏轼的结发之妻王弗，堪称苏轼良伴，得力助手，有“幕后听言”的佳话。可惜天妒良人，王弗27岁即便夭亡。苏轼续弦是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她性格温顺，知足惜福。陪伴苏轼走过了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光。可惜依然先于苏轼10年匆匆离世。
生7：苏轼个头高，颧骨高，额头扁平，眉距长，脸长，大腹便便。顶多称得上“酷”，而我更喜欢周瑜的“帅”！（生笑）
生8：周瑜与小乔，是天下豪俊与乱世佳人、郎才与女貌的结合。苏轼两任妻子虽然都很贤惠，但都没能陪伴苏轼一生，与周瑜相比，苏轼的婚姻无疑有更多的无奈和遗憾。
师：周国平说，男人是被逻辑的引线放逐的风筝，他在天空飘摇，向天空奋飞。如果功业圆满，婚姻的瑕疵似乎也就不足为谈了。那么，与周瑜建立的伟大功业相比，苏轼又如何呢？
生9：以前我们读过余秋雨的《苏东坡突围》，苏轼此时虽有精神上的突围，但功业未就的现实却是实实在在的。
师：同学们对比得出的结果很准确。那现在明白作者追怀周瑜的目的了吧。谁来说说？
生10：词人对周瑜的联想和追忆，主要是为了衬托自己人生的失意与落拓。
师：哦，原来怀古人，是为了抒己情。如果我们的人生也如苏轼那般不堪，当你联想到人生那么圆满的周瑜时，你是什么心情？估计不少人会是羡慕嫉妒恨吧。那苏轼呢？
生11：苏轼有羡慕，但不嫉妒，不恨，并且仰慕。
师：何以见得？
生11：感觉。（生笑，无解）
师：请大家注意苏轼对周瑜的称呼——“周郎”“公瑾”。（幻灯显示如下材料）
1.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三国志·吴书》）
2.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李端《鸣筝》）
3.周郎年少，正雄姿历落，江东人杰。（郑板桥《念奴娇·周瑜宅》）
4.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李白《赤壁歌送别》）
5. 周瑜陆逊久寂寞，千年北客嘲吴语。（张耒《次韵答天启》）
6.《礼记·檀弓》：“幼名，冠字。”孔颖达疏：“始生三月而加名，故云幼名；年二十有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周瑜，字公瑾）
师：“郎”是古代对青年男子的美称。苏轼以周郎称呼周瑜，当然是对帅哥的羡慕，但没有嫉妒、恨。从《礼记》看，字是古人成人的一种身份象征，意味着他们可以以独立身份进入既有的社会秩序系统之中。以字称呼成年男女，是对他们的尊重。当然，古人对历史中的人物不见得都要以字相称，比如同样是称呼周瑜，李白和北宋的张耒就直呼其名。因为评述历史需要理性客观，当然可以直呼其名。而当苏轼追忆周瑜时，却带有浓烈的主观色彩，借“公瑾”这一称呼来表达对周瑜的尊重甚至崇拜。那我还有疑问：如此失意落拓的苏轼却崇拜着功业圆满者，这说明了什么？
生12：说明苏轼虽然人生失意，但却不消沉，内心依然渴望如偶像般建功立业。
师：苏轼曾在写给李常的信中说:“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这是怎样的一种通达，穷且益坚，笑谈风月！同学们，此时，你读诗歌最后两句，怎么读？读出了什么真味？（学生自由朗读）
生13：“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在词人感叹时光如梦幻般飘散的时候，依然不忘祭奠江月，应该是一种通达、积极的态度。
师：正解！这正像苏轼在《前赤壁赋》里说：“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风月无限，天心月圆，安享当下，人生华美。何必计较过往得失，何必沉沉噩噩于人生挫折！最后，我们总结一下本词的创作意图：（板书）
凭临赤壁(凭古迹)，追忆周瑜和三国旧事（怀古人古事），目的是：表达对偶像周瑜建立的伟大功业的仰慕（慕古风）；叹惋自己人生失意，壮志未酬，但又不消沉，而是旷达地享用生活，渴求建功立业（抒己情）。
三、结语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教授怀古诗，教师能否避免一首接一首的单调重复？能否留给学生一些普适性的解读怀古诗的经验？这都是非常迫切的教学命题。从怀古诗的内容特征入手，可以构建一种比较合理的解读策略。当完成一次这样的解读展示，教师可以提供给学生教材中或者其他相关的怀古诗词，让学生运用这种策略，一步步熟悉诗歌，深入解读诗歌。这样，学生在实际运用中，才能真正认识怀古诗的基本特征，明白策略的价值，体会到自主阅读的快乐和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