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星期以来,我一直想走到那些玫瑰那里去,但是她却坐在祭坛前看守着。她看守玫瑰
的热情令人惊讶,她在那里住了二十年了。从没有见她这么认真过。上个星期天,她出去找油灯
时,我用最好看的玫瑰编了一束花。我从来也不曾离实现我的愿望那么近。但是当我回到椅子上
去时,我又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我赶快把祭坛上的玫瑰花收拾好了。这时我看见她举着油灯出
现在门口
她穿着深色上衣和粉红色长袜。但是她的脸上有一种东西仿佛是某种希望在闪耀。这时她
不像二十年来在花园里种玫瑰的女人,也不是四十年后的现在这个又胖又老、拿着油灯回来的
女人,而是像那个八月的下午被带到隔壁换衣服的那个小女孩。
我的鞋子在熄灭的炉边晾了二十年了,但是仍然带着那个下午粘上的硬泥巴块。有一天我
去找它们。这事是在他们把门封上、把面包和芦荟从门框上摘走、把家具带走之后。家具全被搬
走了,只剩下角落里这把我一直坐的椅子。我知道,那双鞋是放在那儿晾的,他们离开家时根本
没有想到它们。所以我才能去找它们。
许多年后她回来了。时间过了那么久,房间里的麝香味早就和尘土味、千燥而轻微的小虫子
味混合在一起。我独自在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我学会辨别腐烂的木头的声响,关闭的卧
室里变老的空气的流动声。就在这时,她来了。她停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头上戴着一顶绿
色的帽子,身上还是那一件从那时一直没有脱梓的棉布外衣。她还是一个姑娘,既不见胖,袜子
里头的脚踝也不像现在这么突出。她开门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和蛛网。叫了二十年的蟋
蟀在房间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保持沉默。但是尽管这样,尽管我满身是尘土和蛛网,尽管蟋蟀突然
后悔,刚到来的她年龄已经不同,但我还是认出了在那个八月的倾盆大雨的下午和我一起在牲
口棚里摸鸟窝的那个小女孩。她就这样站在门口,提着手提箱,戴着绿色帽,那副样子仿佛突然
要叫喊,要说那次看见我仰面躺在牲口棚的草上、仍然抓着坏楼梯的横索时说过的话。当我把门
整个推开时,合叶响了一阵,屋顶上的尘土哗啦哗啦地落下来,仿佛有人在屋脊上锤打似的。她
站在明亮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把上身探进屋,用冲着睡觉的人叫喊那样的声调叫道:“孩子!
孩子!”我垂着双脚,挺直身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从那以后,她就在旁边的房间里吃睡,但是白天要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下午她坐在门旁的摇
椅上,一边接待前来买花的顾客一边织补衣服。同时望着我坐的椅子,仿佛现在她照看的不是童
年时代和她一起共度黄昏的男孩,而是自打祖母五岁的时候起就在这个角落里坐着的残废孙子。
很可能现在她再次低下头的时候,我可以走到玫瑰那里去。如果能够做到,我就拿着玫瑰到
小山上去,把花儿放在墓上,然后回到我的椅子上,等待着她不再到这个房间里、隔壁房间的声
音永远消失的那一天到来。
那一天,这一切将发生变化,因为我必须再次离开住宅去通知某个人说,卖玫瑰花的女人,
就是独自住在这幢破房子里的女人,需要四个人把她抬到小山上去。到那时,我就能真正一个人
留在房间里了。不过和我相反,她将感到满意,因为那一天她将明白,每个星期天到她的祭坛上
弄乱玫瑰的并不是无形的风。
(《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微型小说精品》,朱景冬译
十校高三语文试题卷—5(共8页)